云无涯按下千机匣最后一道机关的瞬间，中央祭坛虚影剧烈震颤。一股古老的气息从地底涌出，冲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双脚落地，站稳在阵眼之上，左眼猛然一热。
玄纹炸开金光。
那不是黑色蛛网，而是流转的金色符阵，像是一道封印被打开。他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托起，意识不受控制地沉入记忆深处。
十八具典守傀的刀光已经逼近。三把刀同时斩向他的头颅、胸口和膝盖。其余十五具围成半圆，封锁所有退路。刀未至，寒意已割破皮肤。
但他没有动。
金光从左眼蔓延至全身，一道残缺的阵纹浮现在体表。那是他从未学过的手势，双掌交叠于胸前，指尖相对，口中吐出一个音节——“墟”。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藏经阁顶层为之一静。
三名最前方的傀儡突然僵住。它们的眼中蓝光闪烁不定，体内灵力疯狂乱窜。下一瞬，轰然爆裂。
血雾喷洒，在地面迅速汇聚。那些血滴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某种规律流动，最终在祭坛中心勾勒出一个小型阵图。阵心正对云无涯右脚。
他低头看了一眼。
轮回之瞳自动回溯。
画面变了。
万年前，天穹崩裂，血雨倾盆。他站在高台之上，身穿玄门首席弟子长袍，左眼同样是金色符阵。台下跪着九人，其中一人抬头，面容与今世的玄霄子一模一样。
那人怒吼：“你凭什么决定天地秩序？”
他回答：“我以血为引，以命为契，只为守住苍生。”
话音落下，他踩下阵眼。脚下阵图亮起，与今日所见完全相同。九人中八人倒下，唯有玄霄子被钉在空中，七窍流血，嘶声惨叫。
“不——！”
那一声呐喊穿透时空，刺入云无涯识海。
他猛地睁眼。
现实回归。
血阵仍在脚下，三具傀儡尸骸散落四周。剩余十五具停滞不动，刀尖垂地，似乎在等待某种指令的确认。
他呼吸平稳，肩头伤口还在渗血，但不再感到疼痛。那种撕裂神魂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像是迷雾散去，前路显现。
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属于他的功法。
补天诀第一式，《血引归墟》。
虽只得到皮毛，甚至无法主动施展，但它确实存在过，也确实由他亲手创出。这一式不需要灵力驱动，而是以血为媒，借阵成势。刚才三名傀儡之所以爆体，是因为它们体内残留的魂核与此阵共鸣，引发反噬。
他缓缓收回右脚。
血阵光芒渐弱，但并未完全消失。地面上的纹路依旧清晰，像是刻进了石板。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眉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灼热。他闭上眼，试图重新调动那股力量，却发现左眼只剩下黑色蛛网纹，金色符阵已隐去。
不能强行再启。
他知道这是极限。这一式消耗极大，不只是体力，更是神魂负担。若非刚才生死关头激发本能，他根本无法使出。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毒药和机关保命的废柴少年。他是真正踏上回归之路的人。
他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四周。
十五具傀儡依旧矗立，没有攻击，也没有撤退。它们像是失去了目标，又像是在等待新的验证。
他忽然想起什么。
从怀中取出鎏金铜板，贴在玄铁令上。两者接触的一瞬，轻微震动传来。他将它们一同按向胸口。
识海中，一段信息浮现。
是残卷中的文字，但比之前多出几行：
> “血引归墟，非杀伐之术，乃封镇之法。”
> “需双生执命者共踏阵眼，方可开启全篇。”
> “孤行者强启，折寿三年，神魂受损。”
他松开手。
原来如此。
难怪刚才使用后会有短暂的眩晕感。这不是简单的招式，而是代价沉重的禁术。而且，必须有人配合才能发挥真正威力。
双生执命者……是谁？
秦媚骨？洛璃？
他不确定。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埋伏。云天雄的人既然能篡改傀儡指令，就说明他们早已渗透云家核心区域。这一次是试炼场，下一次可能就是议事厅。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准备迈步时，左眼又是一跳。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感应。
他转头看向其中一具傀儡。
那具傀儡右手紧握长刀，指节泛青紫。和之前看到的一样，那是修炼“血骨手”的痕迹。云天雄的死士才有的特征。
他走过去，伸手掰开傀儡的手掌。
掌心有一枚微型玉符，已被捏碎一半。上面刻着数字：七。
和他在废弃磨坊捡到的信物一样。
他立刻明白——这些傀儡里混入了云天雄的人。他们不是单纯来杀他的，而是监视这场试炼的结果。一旦他死亡或重伤，就会立刻上报。
而现在，三具爆体，五根石柱熄灭，阵法破损，消息一定会传出去。
时间不多了。
他迅速检查其余傀儡，发现另有两具掌心也有碎玉符，同样写着“七”。看来这是联络用的暗号，每七人一组，定时汇报。
他把三块碎玉符收好，准备日后查证。
然后他走向中央祭坛虚影。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能量波动。他伸手探去，指尖触及一片温热。
祭坛底部有个凹槽，形状与千机匣吻合。他将千机匣插入其中，轻轻一旋。
咔。
一声轻响。
祭坛内部弹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金属片。上面刻满细密文字，是某种功法残篇。
他拿起来看。
标题是：《补天诀·残章壹》。
内容残缺不全，只有三段口诀和一幅手印图。但仅凭这几句，他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开始运转，自动修复受损经脉。
这才是真正的收获。
不是杀了几个傀儡，也不是觉醒了一招禁术。而是拿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小心收起金属片，贴身藏好。
此时，窗外天色微亮。夜已过去大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战场。
尸骸横陈，血迹斑斑。墙壁破裂，石柱断裂。这里曾是他前世设下的考验之地，如今却被篡改成了杀局。但他活下来了，还带回了第一块拼图。
他转身，准备离开。
脚步刚动，左眼再次发热。
不是金色符阵，而是轮回之瞳自主激活。
画面闪现——
一间密室，烛火摇曳。云天雄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穿白袍的年轻人。那人手持折扇，扇面绘着血色山河。
云天雄说：“试炼失败，三傀爆体，阵法破损。”
白衣青年冷笑：“无妨。他越强，越该死。”
画面戛然而止。
云无涯停下脚步。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玄霄子。
他还活着，而且就在沧澜城。
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一次，不会再让你得逞。
他迈出第一步。
身后，血阵最后一丝光芒熄灭。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枚染血的玉牌从中滑出，落在他的鞋边。
玉牌正面刻着“云”字，背面是一个小小的“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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