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流

徐长卿的“额外指导”并非在阳光下的训练场，而是在基地最底层一间废弃的储能舱。这里远离主要区域，只有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冷却液的刺鼻气味。

“你的能力，源于感知，而非蛮力。”徐长卿的声音在空旷的舱室内回荡，他站在川行对面，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念’是情感的延伸，是规则的碎片。你的‘视野’，是窥见其本质的钥匙。但钥匙本身不是力量，如何运用它，才是关键。”

他伸出手掌，掌心上方，一缕微弱的气流开始旋转，逐渐凝聚成一颗近乎透明、内部有细密光丝流转的能量球。“这是最基础的‘念’的凝聚。现在，用你的眼睛‘看’它，告诉我它的结构弱点。”

川行凝神，尝试催动手链。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视线中的能量球不再是浑圆一体，而是变成了由无数纤细光丝按特定规律缠绕、节点彼此勾连的复杂结构。他集中精神，寻找着光丝缠绕最稀疏、能量流动最不畅的地方。

“左下方，第三和第四道主光丝的交汇点，连接似乎……很脆弱。”川行不太确定地说。

徐长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指尖微动，那颗能量球应声而破，消散于无形。“很好。判断准确。但这只是静态的观察。接下来，是动态的。”

接下来的训练残酷而高效。

徐长卿会用不同方式、不同强度、甚至带有迷惑性的“念”冲击川行，让他必须在瞬息间判断其性质、轨迹和弱点。失败的结果往往是精神受创般的头痛欲裂，或者被余波掀翻在地。但每一次耗尽心力后的恢复，川行都感觉自己的“视野”更清晰一分，对手链力量的引导也顺畅了一丝。

训练间隙，徐长卿会盘膝坐下，递给川行一壶水，偶尔会提及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是无意，又像是刻意点拨。

“你母亲……蒋雯，她是天才，也是异类。她认为‘念’并非纯粹的灾难，而是生命意志的另一种升华，只是人类尚未学会与之共存。”

“研究中心的那套‘量化分级’体系，在她看来是刻舟求剑。真正的力量，源于理解与共鸣，而非控制与征服。”

“林玥……她信奉数据至上。在她眼中，一切非常规的存在，都是需要被分析、归类，必要时……‘处理’的对象。你的‘天然念核’，对她而言是极珍贵的研究样本。”

这些话像拼图碎片，一点点拼凑出母亲的形象和基地内部的理念冲突。川行沉默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与图书馆查到的资料、以及日常的观察一一印证。他发现，基地的物资配给、任务分派，甚至研究重点，确实存在着研究中心和行动队之间微妙的角力。

一天深夜，川行凭借逐渐增强的感知，避开了巡逻队，再次潜入图书馆的档案深处。这一次，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寻找母亲蒋雯当年研究项目的具体内容，以及任何与“天然念核”或“载体”相关的早期文献。

在一排标注为“已归档/高权限”的物理档案柜前，川行集中精神，“视野”开启。他“看”到柜锁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以及一层微弱的、用于警戒的能量薄膜——这是林玥研究中心的风格。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手链传来的一丝暖流，如同用最精细的工具，轻轻拨动着能量薄膜的“节点”。几分钟后，薄膜无声无息地消散，机械锁也在他巧妙的拨动下弹开。

柜子里是厚厚的实验日志和报告副本。川行快速翻阅着，心跳加速。他找到了母亲所在项目的名称——“意识场与能量基质共鸣计划”。报告中的术语晦涩，但核心思想与徐长卿的说法吻合：探索人类意识与未知能量场的和谐互动。而在几份关于实验体异常反应的记录中，他看到了“自发能量显现”、“结构稳固性远超诱导激发”等描述，旁边有研究员手写的批注：“疑似先天基质？需验证。”

“先天基质”……这很可能就是“天然念核”的另一种说法！母亲的研究，早就触及了这个领域！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查看时，一阵极其微弱但尖锐的能量波动从档案室入口传来——有人触动了警戒！不是他进来时的那道，是另一重更隐蔽的！

川行立刻将文件复位，关上柜门，用同样方法恢复能量薄膜和门锁，然后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向档案室后方通风管道入口——这是他之前就留意到的退路。

他刚钻进管道，档案室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一缕熟悉的、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气息飘了进来。是林玥！她站在门口，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整个空间，最终在川行刚才停留的档案柜前停顿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但她并未离开，而是在档案室中央站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缓步离去。

通风管道内，川行屏住呼吸，直到那气息彻底消失，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林玥的警觉性远超他的想象。这次冒险，虽然获得了关键信息，也让他彻底明白，自己在基地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处于无形的监视之下。

母亲的研究、自己的特殊性、徐长卿的守护、林玥的觊觎、暗处的“清道夫”……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结论：他，川行，本身就是风暴的中心。被动等待保护远远不够，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主动去掌控局面。

第二天训练时，川行向徐长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请求：“徐队，下一次外围侦查或清扫任务，请带上我。我需要实战。”

徐长卿深深地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不再掩饰的决意和燃烧的火焰。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可以。三天后，有一个C级任务，清理基地东南方向一个废弃矿洞内滋生的低阶‘蚀魂念’。你跟十一一组。”

“是！”川行握紧了拳。矿洞、蚀魂念……这将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主动出击。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但他知道，他必须踏上这条充满荆棘的试炼之路，才能揭开一切谜底，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处。手腕上的绯红手链，传来一丝温热的共鸣，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