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

初秋的风裹着桂花香，吹得车窗玻璃微微发颤。沈知野坐在后排，指尖轻轻攥着周晏的手，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像揣了颗温温的糖——今天是去医院复查抑郁症的日子，他比往常醒得都早，甚至主动帮周晏妈妈摆了早餐。

“别紧张，医生肯定会说你好很多了。”周晏侧过头，指尖蹭了蹭他微凉的手背，眼里带着笑，“你最近都能睡整觉了，比以前精神多了。”

沈知野点点头，嘴角弯了弯。他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夜失眠，只是偶尔夜里会醒，一睁开眼就想往周晏的房间跑——后来周晏干脆把他的枕头抱到自己床上，说“这样你醒了就能摸到我”。每晚躺在周晏身边，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声，哪怕不说话，心里也踏实得厉害，翻个身就能蹭到他的胳膊，偶尔被他轻轻搂住，鼻尖蹭着他的衣领，就能很快再睡着。

到了医院，周晏妈妈去挂号，周晏牵着沈知野坐在候诊区的长椅上。旁边有个小朋友在哭，沈知野下意识往周晏身边靠了靠，周晏握紧他的手，低声说：“不怕，就聊聊天，很快的。”

轮到沈知野时，医生翻着之前的病历，又问了些最近的睡眠、情绪、饮食情况。沈知野回答得很认真，声音比上次来的时候亮了些：“能睡够七个小时，不怎么走神了，也没再想过不好的事。”

医生笑着点点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恢复得很不错，抑郁情绪基本稳定了，后续不用吃药，多保持心情舒畅，有身边人陪着就好。”

走出诊室时，沈知野还有点不敢信，直到周晏妈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说吧，咱们知野越来越好了。”

周晏一把抱住他，胳膊轻轻圈着他的腰，在他耳边低笑：“我就知道你可以。晚上想吃什么？糖醋排骨好不好？”

沈知野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鼻尖蹭着他的校服，闻到了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心里暖得发烫——原来被人盼着好，是这么踏实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沈知野靠在周晏肩膀上，慢慢睡着了。梦里全是暖光，有周晏妈妈煮的粥，有阳台的星星灯，还有周晏牵着他的手，走在满是樱花的小路上。

夜里沈知野醒时，身边的周晏睡得正沉。他轻轻翻个身，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周晏的脸颊。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能看到周晏长长的睫毛，还有嘴角浅浅的笑意。

“周晏。”他小声喊了句，声音轻得像风。

周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就把他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醒了？”

“没事。”沈知野往他怀里缩了缩，胳膊轻轻搭在他腰上，“就是想跟你说话。”

“说什么？”周晏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像落下一片羽毛，“说你今天复查很开心？”

沈知野笑了，脸颊蹭着他的胸口：“嗯，还有……觉得现在真好。”

“以后会更好。”周晏收紧胳膊，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咱们一起上高中，一起考大学，一起……过很多很多日子。”“我好喜欢你周晏”沈知野往他怀里再缩了缩，听着他的心跳声，很快又睡着了。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浅色的床单上，温柔得不像话。

开学报道那天，周晏妈妈开车送他们去市一中。校门口挤满了人，穿着新校服的学生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喧闹的笑声。沈知野攥着周晏的手，有点紧张，却更多的是期待——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正常”的身份，走进这样好的学校。

“知野！周晏！”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回头，就看到林亦背着书包跑过来，脸上笑得像朵花：“你们俩也太不够意思了，报道都不叫我！”

“怕你睡过头。”周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这么巧，居然能在这儿碰到。”

“可不是嘛！”林亦凑过来，胳膊搭在两人肩膀上，“我刚才看分班表，咱们三个都在高一（1）班！而且宿舍也是同一个，301，跟初三时候一样！”

沈知野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原本还怕会和周晏分开，没想到不仅在一个班，还能住同一个宿舍，连林亦都在，好像初三那些温暖的日子，又延续下来了。

“太好了！”他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三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林亦絮絮叨叨地说着暑假里的趣事，周晏偶尔搭话，目光却总忍不住落在沈知野身上——看他被阳光照得微微发亮的发顶，看他因为笑而轻轻扬起的嘴角，看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指尖泛着粉的手。

分班表贴在一楼大厅，高一（1）班的名单里，“周晏”“沈知野”“林亦”三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沈知野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从被关在小黑屋绝望等死，到现在能和喜欢的人、好朋友一起走进市一中，好像一场不敢想的梦。

去宿舍的路上，沈知野走得很慢。阳光透过路边的香樟树，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里飘着青草的味道，身边是周晏和林亦的笑声。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周晏，周晏刚好也回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笑，周晏的指尖悄悄勾了勾他的手心，像传递一个秘密的约定。

301宿舍和初三时的宿舍很像，靠窗的两个床位，周晏自然地选了和沈知野挨着的那个。林亦霸占了靠门的床位，一边铺床单一边喊：“以后咱们三个又能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刷题了，跟初三一模一样！”

沈知野坐在床边，摸着干净的床单，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初三时在宿舍阳台吹晚风的日子，想起被周晏揣进怀里捂手的温暖，想起两人夜里悄悄说话的时光——现在，这些都能继续了，而且再也不用担心何黎的威胁，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傍晚的时候，三人一起去食堂吃晚饭。周晏给沈知野夹了块糖醋排骨，轻声问：“好吃吗？比我妈做的怎么样？”

“都好吃。”沈知野低着头，小口啃着排骨，耳朵尖微微发烫——周晏总是这样，吃饭的时候总想着给他夹菜，好像怕他吃不饱。

林亦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我这碗饭都快吃不下了。”

周晏笑着踹了他一脚：“吃你的饭，少管闲事。”

沈知野偷偷抬眼，看了眼周晏。夕阳透过食堂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周晏脸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光。他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每天和周晏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夜里躺在他身边，听他说说话，偶尔被他轻轻抱着，亲一下额头，就够了。

晚饭过后，三人在校园里散步。周晏走在沈知野身边，手指偶尔会碰到他的手，像在试探什么。沈知野心里痒痒的，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轻轻扣着。

周晏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反握住他，力道刚刚好。

走到操场边的长椅上坐下时，周晏忽然咳嗽了两声，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谁。沈知野下意识看过去：“你感冒了？”

“没有，”周晏摇摇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可能是刚才风有点大，没事。”

他说着，往沈知野身边靠了靠，胳膊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你看，市一中的夕阳，比咱们初中的好看。”

沈知野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心里软软的。他没太在意周晏刚才的咳嗽，只当是真的被风吹到了——毕竟现在这么好，好到他觉得，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秋夜的清冽，却吹不散两人之间的暖意。沈知野闭上眼睛，听着周晏的呼吸声，心里默默想着：就这样吧，一直这样，就很好了。

风裹着寒意，钻过宿舍窗户的缝隙，在地板上卷出细碎的声响。沈知野缩在书桌前，指尖握着笔，却总忍不住往胳膊上拢了拢校服——宿舍的空调像是老得转不动了，吹出来的风带着股温吞的凉，把他后背的薄汗都吹得发僵。

“冷了？”

周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刚放下书本的轻缓。沈知野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少年已经站起身，伸手就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厚外套拎了过来。

“穿上。”周晏把外套往他身上披，带着阳光味道的布料落在肩头，暖得像裹了层小太阳。沈知野下意识想推回去，却被周晏按住肩膀：“我火力旺，穿薄毛衣刚好，你手都冰了。”

沈知野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确实泛着冷白。他没再推辞，把外套往身上裹紧了些——外套带着周晏的体温，连袖口都沾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裹着人心里都发暖。他抬眼时，看到周晏只穿了件浅灰色薄毛衣，领口露出半截脖颈，却真的像不在乎冷似的，转身又拿起习题册，指尖在纸上写写画画。

旁边的林亦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攥着个暖手宝，进门就打了个哆嗦：“这破空调是摆设吧？冻得我耳朵都要掉了。”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沈知野裹着周晏的厚外套，两人挨得近近的，周晏还在往沈知野桌前递热水杯，顿时翻了个白眼，把暖手宝往他们桌上一扔，“算我服了，你们俩这互相取暖的架势，凑一对得了，我不掺和。”

周晏笑着拿起暖手宝，塞到沈知野手里：“正好，给你捂手。”

沈知野的耳朵尖微微发烫，攥着暖手宝的热度，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亦在旁边铺床，嘴里还嘟囔着“重色轻友”，却没真的往心里去——他只当两人是初三一起过来的情谊，好得不分你我，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

晚饭过后，宿舍里更冷了些。沈知野坐在床边叠衣服，手指都有点发僵。周晏没看他，却悄悄摸出柜子里的热水袋，往卫生间去灌热水。回来时，他把鼓囊囊的热水袋塞进沈知野的被窝里，用手按了按，确保不会漏，才笑着说：“先暖着被窝，等会儿睡就不冷了。”

沈知野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软软的。等他洗漱完钻进被窝时，果然一股暖意从脚边漫上来，顺着腿往上爬，把浑身的寒气都驱散了。他下意识往热水袋那边缩了缩，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只露出半张脸。

周晏刚躺上床，转头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像只揣着暖宝宝的小猫，缩成一团了。”

沈知野往被子里埋了埋脸，只露出双眼睛瞪他，却没真的生气。宿舍里很静，能听到林亦翻书的沙沙声，还有窗外风刮过树叶的轻响。周晏侧躺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能看到沈知野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安静静地垂着。

夜里沈知野迷迷糊糊翻身时，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被子。他半睁开眼，借着微光看到周晏正支着胳膊，小心翼翼地给他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惊到他。大概是他动了，周晏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没说话，只是把被子掖得更紧了些。

沈知野没出声，悄悄闭上眼睛。他知道周晏总这样，夜里不管醒多少次，只要他一动，就会下意识地帮他掖被子。以前在初三宿舍时就这样，现在搬到高中宿舍，还是没变。他能感觉到周晏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温温柔柔的，像月光洒在身上，让人心里格外安稳，没多久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周晏其实被他翻身的动静弄醒了，却没觉得烦。他就那么静静看着沈知野的睡颜，看他嘴角微微抿着，呼吸轻缓得像小猫，连头发丝都透着乖巧。这样的夜晚总让他觉得踏实——以前一个人睡时，夜里醒了就很难再睡着，现在身边躺着沈知野，哪怕只是看着他，都觉得心里满当当的，连失眠的毛病都好了。

天快亮时，宿舍里的暖气终于热了些。周晏醒得比闹钟早，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没惊动任何人。他走到衣柜前，把沈知野放在最上面的袜子拿下来，走到暖气边，小心翼翼地搭在上面——沈知野的脚总比别人凉，早上穿冷袜子会缩脚，他就每天早起几分钟，把袜子烘得暖暖的。

等沈知野被闹钟吵醒时，周晏已经洗漱完回来了。他刚坐起身，就看到周晏把一双暖乎乎的袜子递到他面前：“烘过了，穿上不冷。”

沈知野接过袜子，指尖碰到温热的布料，心里一暖。他低头穿袜子时，能看到周晏正站在窗边，帮他把早上要穿的校服叠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地板上，刚好和自己的影子挨在一起。

“快起来吃早饭，”周晏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肉包子，去晚了就没了。”

沈知野“嗯”了一声，赶紧爬起来。林亦还在赖床，蒙着被子嘟囔：“你们俩能不能小声点，这才几点啊……”

周晏笑着把他的被子掀开一角：“再不起就没早饭了，自己饿肚子可别怪我。

三人洗漱完往食堂走时，风还是有点冷。沈知野下意识往周晏身边靠了靠，周晏察觉到了，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说：“冷就把外套拉链拉上。”

沈知野听话地拉上拉链，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林亦走在旁边，裹着自己的外套，嘴里还在抱怨：“早知道这么冷，我就该多穿件衣服，你们俩倒好，一个有外套穿，一个火力旺，就我冻得像条狗。”

周晏笑着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塞到他手里：“吃颗糖暖暖身子，别念叨了。”

到了食堂，周晏熟练地端了两笼肉包子，又盛了两碗小米粥，把其中一碗推到沈知野面前：“快吃，还热着。”沈知野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温热的肉汁在嘴里散开，暖得他胃里都舒服了。他抬头时，看到周晏正把自己碗里的青菜挑出来——周晏不爱吃青菜，以前在初三时就总把青菜夹给他。

“多吃点青菜，补维生素。”沈知野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一块到周晏碗里，小声说。

周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乖乖把青菜吃了，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回给他：“我不爱吃肉，都给你。”

旁边的林亦看着他俩互相夹菜，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吃个早饭都要互相投喂，我这电灯泡当得也太亮了。”

沈知野的脸微微发烫，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粥。周晏却笑着说：“羡慕啊？羡慕你也找个人陪你吃。”

林亦哼了一声，没再接话，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