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被风卷得猎猎作响，沈嫣然穿着不合身的嫁衣，被表哥推搡着往那口漆黑的棺材走。她攥着裙摆，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嘴里反复念叨：“嫣然不嫁，要等爹爹娘亲……”
“别闹！”表哥不耐烦地甩了她一把，“嫁给李大人的公子是你的福气，以后我们家还能靠着你……”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碾过青石板路，顾子熙翻身下马，玄色锦袍上的金线在日光下闪得刺眼。他身后跟着的侍卫瞬间围住送亲队伍，个个目眦欲裂。
“谁敢动她？”顾子熙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几步走到沈嫣然面前，看着她被吓得发白的小脸，心像被狠狠攥了一下。
沈嫣然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却还记得把藏在袖袋里的半块桂花糕递出去：“公子……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顾子熙喉头哽咽。
一年前的花灯节，他甩开侍卫换上粗布衣裳，躲在古桥边喘气，就是这个小姑娘，蹲在他身边放花灯，小声许愿：“希望爹爹娘亲回家，希望……陌生哥哥能吃饱饭。”然后把一整包桂花糕塞进他手里，红着脸跑开，辫子上的流苏晃啊晃，晃进了他心里。
他派人查了整整一年，才知道她叫沈嫣然，父母早逝，寄养在祖母家，小时候摔了脑袋，心智停在了五岁。他跟公主娘亲说“要娶她”，跟丞相爹爹保证“会护她一辈子”，跟将军大哥讨教“怎么哄小姑娘开心”，连郡主姐姐都开始帮他绣嫁衣……全家上下都等着他备好聘礼，风风光光把人接进靖王府。
可他没等来提亲的日子，却等来手下的急报——沈嫣然的表哥为了攀附权贵，要把她送去给李大人的亡子配冥婚。
“嫣然不怕。”顾子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放得比春风还软，“我带你回家。”
他打横抱起沈嫣然，无视身后表哥的尖叫和李府仆役的阻拦，大步走向王府的马车。沈嫣然趴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忽然笑了：“哥哥身上好香，像过年的糖。”
顾子熙低头看她，眼底的戾气全化成了温柔：“以后天天让你闻，好不好？”
沈嫣然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甜。”
马车一路驶进靖王府，红绸换了新的，喜烛早就在正厅点好了。公主娘亲亲自迎出来，握住沈嫣然的小手：“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丞相爹爹笑着递过一个玉坠：“给我们家儿媳妇的见面礼。”
将军大哥难得笑得温和：“谁敢欺负你，告诉大哥。”
郡主姐姐拉着她看新做的衣裳：“这些都给你，喜欢哪个我们再做。”
沈嫣然被一圈人围着，有点不知所措，却没再哭。顾子熙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把玉坠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看着她对着满桌的点心眼睛发亮，忽然觉得，这一年的筹备，这一场惊世骇俗的抢亲，都值了。
拜堂时，沈嫣然跟着喜娘的口令，笨拙地弯腰，却在听到“夫妻对拜”时，忽然抬头看他，小声问：“拜了堂，就能一直在一起吗？”
顾子熙握紧她的手，郑重地点头：“嗯，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会陪着她，教她认更多的字，带她看更多的花灯，让她知道，这世间除了桂花糕的甜，还有被人捧在手心的暖。
窗外的月光落在喜床上，沈嫣然抱着顾子熙给的兔子玩偶，很快就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顾子熙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心里默念：
以后，你的愿望，我来实现。你的家，我来给。
我的小姑娘，往后余生，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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