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期收到下属递来的密报时,正临窗看着庭院里新抽芽的翠竹。密报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加急送来的——七弟顾子熙当街抢亲,把沈家长房那个据说心智停留在五岁的孤女抢回了靖王府。
他指尖捻着密报边角,面无表情地递给下属:“知道了。”
下属退下后,他才转身坐回案前,重新翻开那份早已调查清楚的卷宗。
沈嫣然,沈旭之女。五岁时摔伤脑袋,后被摄政王萧玦接入府中教养三年。萧玦病逝前,将私产大半上交国库,却特意留了铺子田产,遣了心腹管家和死士暗中护她周全。本是衣食无忧的境况,偏生她那个表哥是个草包,眼里只盯着那点明面上的财物,竟想把人送去给李大人的亡子配冥婚。
顾子期指节轻轻叩着桌面,眸色沉了沉。
他早查过这个姑娘的底细。身世清白,无依无靠,既不是京中那些攀附权贵的高门贵女,背后也没有任何势力牵扯,不过是个被蠢货亲戚算计的可怜人。七弟喜欢她,护着她,倒也不算错。
尤其是想到那草包表哥的所作所为,顾子期忽然觉得,七弟当街抢亲的举动,非但不胡闹,反而算稳妥。
卷宗边角被他指尖捏出褶皱,恍惚间竟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为了邻国那位六皇子温祁安,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接赐婚,把老臣的奏折摔在殿上,甚至跟皇帝舅舅红了脸,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最后虽得偿所愿,却也落得个自立门户、与朝堂若即若离的下场。
比起他当年的惊世骇俗,七弟这点“抢亲”,实在算不得什么。
“将军。”门外传来亲信的声音,“靖王府那边遣人来问,新婚礼器是否按先前的单子备办妥当?”
顾子期回神,压下眼底的怅然:“备好了就送去公主府。”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加一箱东珠,就说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贺礼。”
亲信应声而去。顾子期重新望向窗外,翠竹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温祁安当年寄给他的那幅《风竹图》。
当年他为了心上人,敢与天下为敌;如今七弟为了护住喜欢的姑娘,抢一次亲又何妨?
至少,七弟不必像他,与心上人隔着万里河山,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
顾子期拿起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下“平安”二字,打算托人捎给温祁安。写完却又觉得不妥,揉了纸团扔进纸篓。
罢了,眼下还是先顾好眼前事。
他起身走到衣架旁取下披风,打算亲自去趟公主府。母亲那里怕是正为七弟的事悬着心,他去说一声,也好让她安心。
至于沈嫣然……既是七弟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是摄政王生前护着的孩子,往后便是他顾子期要照拂的人。谁敢再动歪心思,也得问问他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庭院里的风卷起几片落叶,顾子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案上那份卷宗,静静躺着,仿佛在诉说着两段相隔数年、却同样为心上人不顾一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