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中鹤顶红的消息像惊雷般炸响东宫,太医们围着榻前忙得团团转,银针探入后瞬间变黑,看得皇后险些晕厥过去。
程少商扶住摇摇欲坠的皇后,目光却死死锁着人群后的苏妙词。方才那一瞬间,她清楚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快意,那绝非无辜之人该有的神情。
“苏女官,”程少商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太子殿下中毒前,可有进食?是谁伺候的?”
苏妙词被她看得一缩,急忙回话:“回程娘子,殿下午间只喝了碗参汤,是……是奴才亲手端去的。”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皇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是你?”
“娘娘!不是奴才!”苏妙词“噗通”跪下,膝行几步抓住皇后的裙角,眼泪汹涌而出,“那参汤是御膳房炖的,奴才只是代为传递,怎敢下毒?定是有人在奴才离开后动了手脚,想栽赃给奴才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额角磕在地上渗出血迹,倒比真的受了冤屈还要真切。几个与她相熟的内侍也纷纷求情,说苏女官平日谨小慎微,断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程少商看着她演戏,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这手段,这说辞,与当年沈明微害死阿青时何其相似——永远有借口,永远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参汤的碗呢?”程少商追问。
“已被收拾的内侍扔掉了……”东宫的掌事太监颤声回话。
又是这样。程少商心头冷笑,证据永远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消失。
就在这时,太子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苏妙词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却没能说出一个字,随即又昏死过去。
“殿下指的是她!”皇后失声尖叫,指着苏妙词的手都在发抖,“是你害了殿下!来人,把她拖下去,严刑拷打!”
侍卫上前要抓苏妙词,她却忽然挺直脊背,擦干眼泪,目光扫过众人,竟带了几分沈明微当年的桀骜:“娘娘息怒!奴才敢以性命担保,绝未下毒!若真要动刑,不如先查御膳房的人,查东宫所有接触过参汤的内侍!奴才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若凭殿下一个模糊的指向就定奴才的罪,岂非让真凶偷笑?”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反倒让皇后犹豫了。程少商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忽然明白了——她算准了皇后不会轻易动刑,算准了太子昏迷无法对质,更算准了自己没有直接证据。
“不必动刑。”程少商忽然开口,“既然女官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便请女官暂居偏殿,等查清此事再做定论吧。”
这是缓兵之计。她需要时间,需要找到苏妙词与毒物有关的证据,更需要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沈明微。
苏妙词显然没想到程少商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才低头应道:“奴才遵令。”
被侍卫带走时,她经过程少商身边,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程娘子,你说……太子会不会像阿青一样,活不过三日?”
程少商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她。苏妙词已经低下头,快步走出了殿门,可那声音里的恶毒,分明就是沈明微!
是她!真的是她!
程少商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心脏狂跳不止。沈明微竟然混进了宫,还敢用阿青来刺激她!
“少商,你怎么了?”皇后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
“我没事。”程少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娘娘放心,我定会查清此事,还太子和苏女官一个公道。”
她转身走出东宫,脚步飞快。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沈明微既然敢暴露破绽,定是有恃无恐。她必须冷静,必须找到能让她永无翻身之日的铁证。
回到长乐宫,程少商立刻让人去查苏妙词的偏殿,尤其是她平日用的笔墨纸砚。她记得沈明微惯用一种特殊的徽墨,里面掺了龙脑香,那气味极难模仿。
果然,暗卫在苏妙词的笔洗里找到了残留的墨渍,凑近一闻,正是那股熟悉的龙脑香!
程少商捏着那点墨渍,眼中寒光乍现。沈明微,这次你跑不掉了。
她立刻让人去请大理寺卿,同时让人看好偏殿的苏妙词,不许任何人接触。可就在大理寺卿赶到前,偏殿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苏妙词自尽了!
程少商冲过去时,只看到苏妙词吊在房梁上,脸色青紫,早已没了气息。她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程少商曾夸赞过的素色襦裙,裙摆下露出的脚踝上,有一道极浅的疤痕——那是当年沈明微被她推倒时,撞到桌角留下的。
证据确凿,人却死了。
程少商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沈明微又一次死了,死得如此干脆,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
“娘子,现在怎么办?”莲房声音发颤。
程少商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一声:“她以为死了就完了?传我的话,把尸体送去大理寺,仔细查验,尤其是……脸皮。”
她不信沈明微会真的自尽。这一定又是她的诡计,是她金蝉脱壳的新把戏。
而此时,皇宫外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一个女子正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沈明微那张带着得意的脸。她看着窗外巍峨的宫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少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不,这只是开始。下次见面,我会让你和凌不疑,真正尝到万劫不复的滋味。
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长安的暮色里。而宫墙内,程少商望着渐渐沉下的夕阳,握紧了手中那点残留的墨渍。
这场猫鼠游戏,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