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抉择与“神兵”。
血牙团伙像一块沉重的乌云,压在圣地聚落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并不进攻,也不远离,只是在不远处扎营,每日派出人手,如同打量猎物般审视着聚落的防御、人员活动和资源流动。那种沉默的、带着评估意味的注视,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窒息。
聚落内部的氛围日渐紧绷。护卫队的巡逻次数增加了,普通居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连孩子们的玩闹都收敛了许多。祈祷变得更加频繁和恳切,人们望向围墙的目光,充满了对“神罚”降临、驱散外敌的期盼。
李曜在围墙内,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几乎凝成实质的焦虑。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纯粹的防御和信仰,无法吓退血牙那种在残酷环境中磨砺出来的豺狼。他们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足以让他们付出无法承受代价的力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爆裂南瓜】和【缠绕捕蝇草】上。
这两种东西,与他之前提供的任何“产出”都不同。它们不提供生存资源,不治愈伤痛,不改善环境。它们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毁灭。
将毁灭性的武器,交给一群将他奉若神明、思想已被信仰牢牢禁锢的人,这其中的风险,李曜心知肚明。这无异于在悬崖边上行走。
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眼睁睁看着血牙团伙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冲进来,将这片刚刚萌发生机的聚落摧毁,将那些视他为希望的人屠戮或奴役?
他做不到。
然而,他也不能简单地将这些东西扔出去了事。他必须设定“规则”,必须让它们的使用,受到最严格的限制,甚至,最好永远没有使用的机会。
深夜,李曜再次攀上瞭望塔。他没有使用扩音器,而是用正常的音量,对着下方值守的护卫队员方向,清晰地说道:
“让雷岩和木恩来墙下。”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清晰的钟鸣。被点名的两人很快被惊动,匆匆来到指定地点,恭敬地垂首而立。
“外面的威胁,我已知晓。”李曜的声音透过墙壁,带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沉重,“信仰,需有捍卫信仰的力量。我将赐下‘神兵’,助你们抵御外敌,守护圣地。”
雷岩身体一震,独臂紧紧握拳,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木恩老者则抬起头,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他没有出声。
“然,‘神兵’并非凡物,蕴含莫测威能,亦带有毁灭之机。”李曜的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故,立下神约,尔等需谨记,若有违背,神恩立断!”
“第一,此‘神兵’仅可用于守护圣地,抵御外敌入侵之最后一刻,不得主动出击,不得用于私斗与掠夺!”
“第二,‘神兵’由雷岩与木恩共同执掌,缺一不可。动用之前,需你二人一致认同,已至万不得已之时!”
“第三,详记‘神兵’之形态与威能,严令聚落众人,尤其是孩童,远离、不得触碰!”
他一字一顿,将三条“神约”清晰地传达下去。
墙下的雷岩和木恩,感受到话语中前所未有的凝重,纷纷跪倒在地,以额触地,齐声应道:“谨遵神约!我等以性命与信仰立誓,必不负神明所托!”
李曜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几样东西,通过排水管道,缓缓送了出去。
那是一个用柔软干草仔细包裹的【爆裂南瓜】,以及一株被小心固定在木板上的、缩小版的【缠绕捕蝇草】幼苗。同时送出的,还有两块粗糙的木板,上面用烧黑的木炭,画着这两样东西的图案,并附带了极其简略,但重点突出的说明:
爆裂南瓜图案旁,画着一个巨大的爆炸符号,旁边写着:“惧火,惧撞,威能极大,伤及无辜。”
捕蝇草图案旁,画着一个被夹住的人形,旁边写着:“活物近则合拢,力可断骨,黏液麻痹。远离!”
雷岩和木恩如同接过绝世珍宝,又像是捧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双手因激动和紧张而剧烈颤抖。他们再次叩拜,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些“神兵”和“神谕图录”,退回了聚落中心。
第二天,一个消息在聚落核心成员中秘密传开:神明赐下了强大的“神兵”,足以毁灭任何来犯之敌!但同时,也立下了极其严苛的“神约”,违者将失去神恩!
这个消息极大地鼓舞了核心成员的士气,但也带来了更深的敬畏。雷岩和木恩挑选了最忠诚、最沉稳的几名护卫队员,成立了一个小小的“神兵卫队”,负责在聚落中心一个特意挖掘的、远离人群的地下小窖中,日夜看守这些“神兵”,并牢记其特性和使用禁忌。
不知是巧合,还是李曜的“神兵”确实带来了某种无形的威慑。就在“神兵”入库后的第二天,血牙团伙的探子似乎察觉到了聚落内部气氛的微妙变化——那是一种从纯粹的忧虑中,生出了一丝底气的转变。
血牙本人亲自来到阵前,独眼狐疑地打量着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的聚落,最终,他没有选择轻举妄动,而是下令后撤了大约一里地,继续观望。
紧张的对峙似乎暂时缓和,但阴云并未散去。
李曜在围墙内,感知着外面的变化,心情没有丝毫轻松。
他种下了“力量”的种子,但这颗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他无从预料。他只能希望,自己设定的“规则”,以及雷岩、木恩等人的理智,能够约束住这头被释放出来的毁灭巨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在种田,他更是在塑造一个文明的胚胎,而这个胚胎的基因里,从一开始,就被他亲手嵌入了“信仰”与“力量”这两股相互依存、又相互对抗的复杂序列。
未来的路,是走向新生,还是走向另一个形态的毁灭?
答案,依然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