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啃着那片据说复原了古埃及食谱的麦饼,嘴里的粗糙感还没散去,眼前的路灯就突然扭曲起来。陈阳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这饼是不是太硬了?我就说不该信网上的配方……”
下一秒,滚烫的阳光砸在脸上,带着尼罗河畔特有的、混着水汽的燥热。
温念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莎草垫上,头顶是棕榈叶搭成的凉棚,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漏下斑驳的光影。
不远处,几个埃及人正弯腰收割小麦,镰刀划过麦秆的声音清脆利落,有人唱起了古老的歌谣,调子苍凉又欢快。
她真的回来了。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温念转头,看见图坦卡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片麦饼,正用刀切成小块,“刚才看你躺在麦地里不动,还以为是中暑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亚麻长袍,腰间系着红色的腰带,头发用金冠束起,比记忆里成熟了许多,眉宇间的稚气褪去,多了几分法老的威严,却依旧在看到她时,眼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温念坐起身,摸了摸身下的莎草垫,触感粗糙却柔软,和现代的棉垫截然不同。“我……”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是啃着复原麦饼穿回来的。
图坦卡蒙把切好的麦饼递给她,上面撒了点蜂蜜:“尝尝,今天新收的麦子做的,比上次的软。”
温念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确实比现代复原的版本更细腻,蜂蜜的甜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麦麸的粗糙。她忽然想起陈阳手里的配方表,上面写着“需加入椰枣泥增加湿度”,原来古埃及人早就懂这个道理。
“你上次说的那个‘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图坦卡蒙忽然问,目光里带着好奇,“真的有不用马拉的车?还有能看到远方的镜子?”
温念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上次临走前,跟他胡侃过现代的汽车和视频通话,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
“嗯,”温念点头,努力组织语言,“车是铁做的,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跑;镜子也不是铜镜,是能把人的样子照得清清楚楚的玻璃镜,还能……还能让两个人隔着很远说话,就像现在这样。”
图坦卡蒙听得眼睛发亮:“真的?那是不是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比如努比亚的金字塔?”
“能,”温念笑了,“别说努比亚,就是月亮上,也能看到。”
“月亮上?”图坦卡蒙更惊讶了,“那里有人吗?有像我们这样的麦子吗?”
“没有麦子,都是石头。”温念想起宇航员在月球上留下的脚印,“不过以后,也许会有吧。”
图坦卡蒙低下头,用手指在沙地上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问:“你还会回去吗?”
温念的心轻轻一沉。她知道,每次穿越都像是偷来的时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结束,上次是这样,这次大概也一样。
“可能……会吧。”温念低声说,“但我还会回来的。”
这句话她说得没什么底气,连自己都不知道下次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回来。
图坦卡蒙却当了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那你能不能……能不能把那个能看到远方的镜子带来?我想看看月亮上的石头是什么样子的。”
温念看着他期待的样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起现代博物馆里展出的图坦卡蒙黄金面具,想起历史书上说他英年早逝,想起他此刻眼里的光亮,和未来墓中冰冷的黄金饰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好,”她用力点头,“我一定带来。”
就算带不来真正的望远镜,她也想办法画一张详细的图纸,让他知道,月亮上的石头,真的如他想象的那样神奇。
图坦卡蒙忽然站起身,跑向不远处的神庙,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个小小的木盒子。他把盒子递给温念,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块椭圆形的绿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这个给你,”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上次你说喜欢绿色,这是我让人从努比亚找来的绿宝石,据说能带来好运。”
温念接过戒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和温润的宝石,心里暖暖的。她想起现代博物馆里那枚著名的图坦卡蒙戒指,上面也镶嵌着类似的绿宝石,原来那枚戒指的原型,是在这里诞生的。
“谢谢。”温念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大小刚刚好。
图坦卡蒙看着她手上的戒指,笑得像个孩子:“好看。”
远处的麦收歌谣还在继续,阳光把麦田染成了金色,风吹过,麦浪翻滚,像一片流动的海洋。温念靠在凉棚的柱子上,看着图坦卡蒙的侧脸,看着他眼里映出的麦浪和自己的身影,忽然觉得,或许穿越本身,就是为了让她在不同的时空里,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他。
那个在历史书上威严的法老,那个在博物馆里沉默的黄金面具背后,也曾是这样一个会因为一枚绿宝石戒指而开心的少年,会因为听说“未来”而好奇,会因为一句“我还会回来”而满心期待。
“图坦卡蒙,”温念忽然说,“你知道吗?很多很多年后,会有很多人记得你,记得你的金字塔,记得你留下的宝藏,记得你……”
她顿了顿,看着他好奇的眼睛,笑着说:“记得你是个很厉害的法老。”
图坦卡蒙的脸微微泛红,却故意板起脸:“那是自然,我可是埃及的法老。”
温念看着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阳光穿过棕榈叶,落在他金色的冠冕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
她不知道这次能待多久,也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但她知道,只要这枚绿宝石戒指还在手上,只要她还记得这片麦田的样子,记得图坦卡蒙眼里的光亮,无论在哪个时空,她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风吹过麦田,把歌谣送向远方,也把少年法老的笑声,送进了温念的心里,像一颗被蜂蜜浸泡过的种子,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