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陶罐

天刚蒙蒙亮，尼罗河畔的晨雾还没散尽，温念就醒了。

榻边的陶灯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点灰烬。图坦卡蒙还睡着，素白的束腰裙被他睡得有些凌乱，长发散在枕头上，像一匹铺开的黑缎。他睡着时眉宇间的威严淡了许多，唇线抿得浅浅的，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温念轻轻挪开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起身时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他。茜草红的亚麻裙落在身上，带着昨夜的温度，腕间的银手镯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晨风吹带着河水的潮气涌进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殿外传来侍女走动的轻响，还有远处码头工人搬运货物的吆喝声——新的一天开始了，底比斯城正在苏醒。她想起昨夜他贴在耳边说的话，想起他解她裙带时指尖的微颤，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伸手按了按心口，那里还在不争气地跳。

“醒了？”

身后传来图坦卡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温念回头，看见他已经坐起身，正揉着眼睛看她，阳光从窗缝里斜斜照进来，落在他裸露的肩头，镀上一层暖金。

“吵醒你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摇摇头，掀开薄毯下床，走到她身边。晨光里，他素白的裙摆在脚踝处轻轻晃动，发梢还带着点凌乱的卷。“去洗漱吧，我让人备了椰枣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像没事人似的移开目光。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进来，捧着铜盆和亚麻布巾。温念在屏风后洗漱时，听见外面图坦卡蒙吩咐侍从：“把那只带圣甲虫纹的陶罐拿来，装些清水让温念带着。”

她心里一动。那只陶罐是她前几日在陶工坊亲手捏的，形状不算规整，却被她仔细地刻上了圣甲虫——古埃及人相信，圣甲虫象征着重生与守护。她本是随手做来玩的，没想到他竟留着。

等她走出屏风，图坦卡蒙已经换好了朝服，深蓝色的披肩镶着金边，头上戴着简化的红冠，正坐在矮桌旁看一卷莎草纸。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椰枣粥，旁边放着一小碟蜂蜜。

“过来吃。”他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比平时柔和了些。

温念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木勺舀了一口粥。甜润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混着椰枣的果香，暖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到心里。她偷偷看他，发现他正用一种极认真的姿态，把自己碗里的蜜枣都挑到她碟子里。

“陛下，您自己吃。”她想推回去。

“我不爱吃甜的。”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忘了前几日还抢过她手里的蜂蜜糕。

吃完粥，图坦卡蒙要去处理朝政，温念则准备回自己的小屋。走到殿门口时，他叫住她，侍从捧着那只圣甲虫陶罐跟上来，罐口用亚麻布盖着，里面盛着清凉的井水。

“带着。”他把陶罐递给她，“日头毒，渴了就喝。”

温念接过陶罐，入手微凉，罐身上的圣甲虫纹路硌着掌心，却让她觉得踏实。“陛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您今日还会来吗？”

图坦卡蒙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晨光落在尼罗河面：“晚上，我带你去看星象台。”

他转身走向议政厅，深蓝色的披肩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黄金凉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温念抱着陶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觉得，这只不太规整的陶罐，比阿米拉那些华丽的金饰，更让她欢喜。

阳光越来越暖，驱散了最后的晨雾。温念低头摸了摸罐身上的圣甲虫，转身往自己的小屋走。尼罗河水在不远处流淌，载着晨光，也载着她心里悄悄萌发的、带着亚麻香气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