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绛阙的天光穿不透寒光殿的寒玉阶,玄烬离静立殿中,掌心托着那颗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金红色的神血自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寒玉地面,溅开细碎的冰纹,转瞬又在凛冽的殿风中凝结。
他抬步走向寒玉床,指尖抚过心口空洞的血洞,骨节微动间,便将那颗心脏稳稳送回胸腔。
神力翻涌如潮,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只余下一道浅淡疤痕,宛若被利刃划过的残月,嵌在苍白的肌肤上。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转身,墨色眸子冷冽地落在阶下妆发凌乱的女人身上——那是紫姝,他的生身母亲。
此刻她瘫坐在地,手中还紧攥着那柄沾了神血的噬魂匕,眼底翻涌着疯狂与恐惧,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玄烬离(夜玄宸)千年前留你一命,是看在姨母的情面。
他的声音冷如殿外的罡风,银白发丝垂落肩头,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玄烬离(夜玄宸)你倒好,竟敢闯来挖我的心,只为救那个早被我挫骨扬灰的孽种。
紫姝瑟缩了一下,却依旧梗着脖子嘶吼:
紫姝他是你弟弟!你怎能如此狠心?当年若不是你弑父,若不是你屠戮我儿,我们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玄烬离(夜玄宸)父亲?弟弟?
玄烬离像是听到了极致荒谬的笑话,低笑出声,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玄烬离(夜玄宸)我与阿吟,是你被那男人强暴后生下的孽种,生来便被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是你的污点。
玄烬离(夜玄宸)你对我们的折磨无所不用其极,若非姨母相救,我与阿吟早成了你刀下亡魂。
他缓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似踩在紫姝的心尖上,声音里的寒意几乎将殿内空气冻结:
玄烬离(夜玄宸)我带着只剩半条命的阿吟从地狱爬出,回头却见你与那施暴的男人和和美美成婚,还生下那个被你们捧在掌心的‘宝贝儿子’。
玄烬离(夜玄宸)我跪在你们面前求救阿吟,你们不仅见死不救,反倒要斩草除根。
玄烬离(夜玄宸)阿吟是怎么死的?
玄烬离俯身,指尖狠狠掐住紫姝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玄烬离(夜玄宸)是你们联合老天君引开我,又以阿吟的性命相逼,要她助你们夺舍我的神躯。她不肯,你们便亲手杀了她!
紫姝瞳孔骤缩,嘴里却仍在狡辩:
紫姝是她不识好歹!若是她肯帮我们,怎会母女反目?怎会落得那般下场!
玄烬离(夜玄宸)反目?
玄烬离眸色彻底沉落,掌心翻涌间,一道金红色神雷劈在紫姝身侧,寒玉阶瞬间崩裂成齑粉:
玄烬离(夜玄宸)从你将我与阿吟视作孽种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只剩仇怨,又何来反目一说?
他收回手,周身神力骤然爆发,金红色光芒将紫姝层层包裹。
噬魂匕从她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坠地声,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神火一点点灼蚀,嘴里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连一丝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玄烬离站在火光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痛苦中化为飞灰,连一缕神魂都未留下。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寒玉阶上的灰烬在殿风中缓缓飘散。
玄烬离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紫姝的血渍,也沾着他自己的神血,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凝着方才剖心的剧痛。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掺着自嘲,又带着入骨的麻木:
玄烬离(夜玄宸)杀父弑母,屠戮亲弟,无恶不作……我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
寒光殿的门扉被轻轻推开,月白色衣袂拂过阶上灰烬,初弦立在殿口,月华般的目光落在玄烬离身上,又扫过那滩尚未散尽的飞灰,眼底无半分意外,只有淡淡的叹息。
初弦(月神)我来晚了。
初弦缓步走近,指尖轻扬,清辉便将地上的灰烬收束成一缕,散入殿外云海:
初弦(月神)紫姝造的孽,本该由我了结,倒让你担了弑母的名头。
玄烬离抬眼看向她,银白发丝垂在眼前,掩去眸底情绪,声音仍带着未散的冷意:
玄烬离(夜玄宸)姨母不必如此,她本就该死,谁动手都一样。
初弦走到他身侧,抬手替他拂去肩头沾染的神灰,动作温柔得一如当年护着他时:
初弦(月神)我知道你恨她,恨她对阿吟的狠,恨她对你的凉。可这弑母的名声,落在你身上,终究是不好。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殿外的星河,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初弦(月神)当年留她一命,原是念着姐妹情分,却忘了她早已被执念迷了心窍,竟还敢对你下手,是我的错。
玄烬离沉默着,掌心缓缓收紧,指骨泛白。他想起阿吟临死前的模样,想起那个跪在冰冷玉阶上,苦苦哀求救妹妹的自己,心口那道残月般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玄烬离(夜玄宸)她要救那个孽种,便该有此下场。
他低声道:
玄烬离(夜玄宸)我从未将她当作母亲,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以后亦然。
初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满是疼惜:
初弦(月神)我都知道。阿烬,你不必逼自己做个无情的人,这世间本就没多少值得你挂心的事,顺着心意来就好。
她抬手凝出一捧清辉,渡入玄烬离的眉心,金红色神力与月华相融,他周身的戾气渐渐散去,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玄烬离闭了闭眼,任由那缕清辉在眉心流转,将翻涌的戾气一点点抚平。
待再睁眼时,眸底的猩红褪去,只剩一片沉寂的墨色。他抬手覆上心口的疤痕,指尖微微发颤:
玄烬离(夜玄宸)顺着心意……可我的心意,早在阿吟断气的那一刻,就跟着葬了。
初弦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又是疼惜又是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殿内残余的血腥气与神火气息拂去:
初弦(月神)阿吟若在,定不愿见你这般作践自己。她走时,还攥着我的袖角,求我护你平安顺遂。
这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玄烬离的心口。他猛地别过脸,银白发丝扫过脸颊,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湿意。
寒玉殿的风从殿门缝隙钻进来,卷起他衣摆的金红纹路,像燃了一半便被掐灭的火。
玄烬离(夜玄宸)平安顺遂?
他低低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里满是嘲讽:
玄烬离(夜玄宸)从被生下来的那一刻,这条路就轮不到我选。
初弦沉默片刻,缓步走到殿中那方寒玉案前。案上摆着一只青玉瓶,瓶中插着几枝永不凋零的忘忧花,那是阿吟生前最爱的花。
她伸手抚过花瓣,声音轻柔却坚定:
初弦(月神)路是自己走的,阿烬。
初弦(月神)当年你从血海里爬出来,护着阿吟,守着这神霄绛阙,从不是被逼的。
初弦(月神)如今紫姝已去,那些过往的债,也该清了。
玄烬离抬眼看向那瓶忘忧花,眸色微动。
记忆里,阿吟总爱抱着这花,坐在寒光殿的台阶上,笑着喊他“哥哥”。
那时的寒玉阶还没有这么冷,殿里也总有淡淡的花香和小姑娘的笑闹声。
可如今,花还在,人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阿吟了。
初弦的目光落在玄烬离微颤的指尖上,又扫过那瓶忘忧花,眼底漾开一层了然的温柔。
她轻轻拨弄着花瓣,声音轻得像殿外飘过的云絮:
初弦(月神)花还在,人也未必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