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崩塌的眩晕感还未完全褪去，林砚舟就被沈寒舟牵着，踩上了一片带着铁锈味的石板路。眼前是条窄巷，两侧的老墙爬满爬山虎，尽头亮着盏昏黄的灯，灯牌上写着“老周钟表铺”，字漆剥落得只剩个轮廓。
“这是……现实里的巷弄？”林砚舟摸了摸墙，指尖沾了点潮湿的绿苔，“副本坐标居然定位到了真实地址？”
沈寒舟的怀表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表盖自动弹开，里面嵌着的小纸条飘了出来。纸条泛黄，字迹却挺秀：“若见钟表匠老周，问他‘齿轮转错了半圈’，他会给你该看的东西。”
字迹和沈清和留在实验报告扉页的笔记一模一样。
两人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铺子里堆满了各式钟表，落地钟、怀表、座钟的滴答声交织成网，像把时间困在了这间屋子。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用镊子夹着齿轮，镜片反射着灯光，看不清表情。
“要点什么？”老人头也没抬，手里的活计没停，镊子精准地将齿轮嵌进怀表机芯。
沈寒舟递过那张纸条：“周老先生，有人让我们问您，‘齿轮转错了半圈’是什么意思。”
老人的镊子顿了顿，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浑浊却锐利，扫过两人时，忽然笑了，眼角堆起的褶子里像藏着故事：“沈清和那小子，总算肯把这茬翻出来了。”他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盒，推到柜台上，“你们要的东西在里面，自己看吧。”
铁盒没锁，打开时一股旧纸味扑面而来。最上面是张合影，沈清和站在老周身边，手里举着个刚修好的座钟，笑得露出虎牙。下面是叠信，收信人栏都写着“7号亲启”，邮戳却是空白。
“沈清和每个月都来寄信，”老周摘下眼镜，用布擦着镜片，“说怕万一找到了7号，没话聊太尴尬。结果呢？信堆成山，人再也没回来过。”
林砚舟拿起最上面的信，信封边缘磨得发毛。拆开时信纸簌簌作响，沈清和的字迹力透纸背：“今天修好了你摔碎的闹钟，发现里面卡着片玫瑰花瓣，是去年你别在我白大褂上那朵吗？它成了干花，倒比新鲜时更倔强……”
“齿轮转错半圈，”老周忽然开口，指着墙上的挂钟，那钟的时针和分针倒着走，“是他俩当年的暗号。7号总说时间不够用，沈清和就说，要是齿轮倒着转，日子是不是就能慢下来？”
沈寒舟拿起另一封信，日期标注着7月19日——正是7号逃离的前一天。信里写：“找到毁掉玫瑰芯的方法了，但需要时间。别害怕，等我消息，我们一起把疗养院掀了，去看真正的玫瑰园。”
原来他说的“等我”，从来不是空话。
老周叹了口气：“沈清和失踪那天，抱着个座钟来修，钟面碎了，他手也在流血，却笑着说‘总算能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了’。现在想想，他是把最后的线索封进了钟里。”他指向墙角那座蒙尘的落地钟，“就是它。”
钟面确实碎了，裂痕像蛛网般蔓延。沈寒舟小心地拆开钟壳，发现机芯里藏着个油纸包，里面是玫瑰芯的完整拆解图，背面写着一行字：“7号，跑，别回头。”
林砚舟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镜中7号踩碎玫瑰的画面——他不是在愤怒，是在绝望地发泄被辜负的信任。可他不知道，那个被他误解的人，到最后都在护着他。
“这些信……”林砚舟声音发哑，“能带走吗？”
老周挥挥手：“本来就是给7号的。你们既然能找到这儿，也算替那小子了了心愿。”他重新戴上眼镜，镊子又开始叮叮当当地碰着齿轮，“对了，沈清和说过，要是有人能看懂这些信，就把这个交给你们。”
是个小小的齿轮，边缘刻着个“舟”字。
林砚舟握紧齿轮，忽然明白，那些被误解的时光，被割裂的信任，终会被带着温度的细节一一缝合。就像这齿轮，虽小，却能让停摆的钟，重新走动起来。
窗外的风铃又响了，这次带着点轻快的调子，像谁在说“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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