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舟拆线那天，林砚舟带着那只修好的怀表去了病房。阳光透过纱窗，在表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黄铜外壳被擦拭得发亮，“沈”字刻痕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色——那是沈寒舟指尖的血，让倒走的时间终于归位。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林砚舟把怀表放在床头柜上，旁边摆着个保温桶，“我妈熬的排骨汤，说给你补补。”
沈寒舟刚穿上外套，后背的动作还带着点僵硬，闻言抬眸看他，眼底有浅淡的笑意：“你妈知道我们一起‘住院’？”
“就说你是我朋友，出了点意外。”林砚舟打开保温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还说，等你好了，要请你回家吃饭。”
沈寒舟的动作顿了顿，拿起怀表摩挲着：“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病房里的空气柔和了几分。林砚舟看着他低头喝汤的样子，忽然想起阁楼里那个钟表匠的话——“记忆会替时间停留”。或许此刻的平静，就是他们从副本里偷来的、值得被记住的时光。
出院那天，林砚舟帮沈寒舟拎着背包，里面装着那本实验报告和折叠刀。走到医院门口时，沈寒舟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对面的老槐树：“你看。”
树干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像朵简单的玫瑰，旁边还有个小小的“7”字。
“是我们留下的？”林砚舟愣住了——他们从没有在这里刻过东西。
“是‘无回境’的印记。”沈寒舟的声音沉了些，“它在提醒我们，还没结束。”
话音刚落，怀表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发出“咔哒”声。打开一看，表盘上的指针不再走动，而是浮现出一行字：“下一个副本：‘镜中城’，入口在‘记忆重叠处’。”
记忆重叠处？
林砚舟忽然想起疗养院花园里的白玫瑰，雾巷里的寻人启事，还有阁楼里那张沈青禾的照片——那些与他们自身记忆重叠的画面，或许就是入口的钥匙。
“回家吧。”沈寒舟合上怀表，“该来的总会来。”
林砚舟的家在老城区，是栋带院子的平房，院里也种着棵槐树，和医院那棵很像。他妈看到沈寒舟时，热情地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目光在他手臂的纱布上停留时，眼里满是心疼。
“小沈啊，以后跟砚舟出门，可得看好他，这孩子从小就毛躁。”
沈寒舟看向林砚舟，后者正红着脸挠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我会的。”
晚饭时，林砚舟的妈说起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啊，这附近有个钟表铺，老板是个老先生，修表技术可好了。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关门了，听说去了外地……”
林砚舟和沈寒舟对视一眼——是阁楼里的那个钟表匠。
“他还收过个女徒弟，”他妈扒了口饭，“叫什么禾的，总穿着白大褂，看着斯斯文文的，后来也不见了……”
沈青禾。
原来那些副本里的人，真的在现实世界留下过痕迹。他们不是虚构的NPC，而是被时间掩埋的、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晚饭后，沈寒舟在院里抽烟，林砚舟陪他站着。月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像层薄纱。
“‘镜中城’。”沈寒舟弹了弹烟灰，“听起来和‘倒影’有关。”
“我们的倒影？”林砚舟想起卫生所那张照片，他和7号，沈寒舟和沈清和，“还是二十年前那些人的？”
沈寒舟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怀表，对着月光举起。表盘里映出两人的影子，却在边缘处多了两个模糊的轮廓，像7号和沈清和。
“你看。”他低声道，“记忆已经开始重叠了。”
怀表突然发出刺眼的光，林砚舟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周围的景象变了。
院子里的槐树变成了镜子，树干、枝叶都清晰地映出另一个世界——那里有白玫瑰盛开的花园，有雾气弥漫的小巷，还有堆满钟表的阁楼。而镜中的他们，穿着病号服和白大褂，正望着镜外的自己。
是7号和沈清和！
“这里就是‘记忆重叠处’。”沈寒舟的声音带着回音，他看向镜中的白大褂身影，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他们在等我们。”
镜中的7号忽然抬起手，指向花园深处。那里有扇琉璃门，门上刻满了镜子，反射着无数个模糊的人影。
“入口在那里。”林砚舟的心跳得厉害，镜中的自己（或者说7号），眉眼间的桀骜与温柔，竟和他此刻的心情惊人地相似。
沈寒舟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怕吗？”
林砚舟看着镜中两个年轻的身影，又看向身边的沈寒舟，摇摇头：“不怕。”
因为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重复过去的剧本，而是带着所有记忆，主动走向那片镜中城。
怀表的光越来越亮，将两人包裹其中。穿过镜面的瞬间，林砚舟仿佛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7号的嘶吼，沈清和的叹息，沈青禾的哭喊，阿明的啜泣……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终于在镜中重逢。
（第十七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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