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瑰标本

侧门后是条窄巷，堆着半人高的枯枝。林砚舟跟着沈寒舟钻进巷尾的柴房时，护士尖利的呼喊声已经追到了卫生所门口。

“关上门。”沈寒舟低声道，反手扣上朽坏的木门。柴房里弥漫着霉味，唯一的光亮来自屋顶破洞漏下的光斑，正落在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上。

林砚舟喘着气靠在门板上，听见外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护士的声音忽远忽近：“7号……你跑不掉的……白玫瑰必须回到花瓶里……”

“她在找‘白玫瑰’。”沈寒舟蹲下身，用刀撬开木箱的锁，“但她要找的不是人，是这个。”

木箱里铺着褪色的丝绒，整齐码着十几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朵白玫瑰。花瓣在福尔马林里保持着盛放的姿态，却透着诡异的苍白，花茎上系着标签，写着日期和编号——从“7.1”一直到“7.19”。

最后一个罐子空着，标签是“7.20”。

“7月20日，正是日志里说把病人接回疗养院的日子。”林砚舟的指尖抚过玻璃罐壁，“这些玫瑰是……实验记录？”

沈寒舟拿起那个空罐子，罐底刻着一个模糊的“舟”字，和处方单上的笔迹如出一辙。“我爷爷留下的。他在记录7号的‘变化’，这些玫瑰是代号，也是实验的‘样本’。”他顿了顿，声音发紧，“最后一个罐子空了，说明7月20日之后，实验失控了。”

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停了，紧接着是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尖利刺耳。“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护士的声音贴着门板传来，黏腻得像融化的糖浆，“把7号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走……”

沈寒舟将空罐子塞进怀里，又从木箱底层翻出一把生锈的铁剪：“她不是普通NPC，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对‘白玫瑰’有执念。”他看向林砚舟，眼神清明，“我们得去疗养院的档案室，那里一定有完整的实验记录，找到它就能解锁离开副本的线索。”

林砚舟点头，抓起墙角的扁担：“怎么去？正门肯定被守着了。”

“卫生所的地窖通往后山，”沈寒舟指向柴房角落的暗门，“我爷爷的日志里提过，是他挖的应急通道。”

暗门后的台阶陡峭潮湿，下去没几步就闻到浓重的土腥味。沈寒舟打开手机手电筒——副本里的电子设备偶尔能用，像是系统故意留下的破绽——光柱劈开黑暗，照亮了通道壁上的刻痕，歪歪扭扭的“7.15”“7.18”，和日志上的日期对应。

“是他刻的。”沈寒舟的指尖划过“7.20”的刻痕，那里的石头有碎裂的痕迹，像是刻到一半被打断，“他最后在这里留下了记号。”

通道尽头有微光，推开虚掩的石板，竟是疗养院后山的废弃花园。枯萎的玫瑰丛里立着座残破的凉亭，亭柱上缠着铁链，锈迹里嵌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这里是……”林砚舟的呼吸一滞。

“实验体的‘花园’。”沈寒舟的声音发沉，光柱扫过花丛，照亮了埋在土里的玻璃碎片，“7号失控后，这里被彻底废弃了。”

凉亭石桌上放着个铁盒，和卫生所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打开后，里面没有处方单，只有一本解剖图册，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沈清和的字迹：“档案室钥匙在院长办公室的白玫瑰标本盒里。他们要销毁所有记录，今晚动手。”

“今晚？”林砚舟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日期正是7月20日——和二十年前实验失控的日子一模一样。

“副本在重演过去。”沈寒舟握紧铁盒，“如果我们今晚找不到记录，就会和7号一样，被当成‘废弃样本’处理掉。”

远处传来钟声，疗养院的方向亮起火光，隐约有哭喊声传来。

“他们开始销毁证据了！”林砚舟拉着沈寒舟往山下跑，“院长办公室在主楼三层，快走！”

穿过翻墙时，林砚舟的手臂被碎玻璃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砖墙上，竟让褪色的“7”字标记微微发亮。沈寒舟立刻撕下衣角给他包扎，指尖触到伤口时，两人都愣住了——伤口里渗出的血，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你的血……”沈寒舟的瞳孔骤缩。

“别管了！”林砚舟拽着他冲进主楼，走廊里浓烟滚滚，护士的尖叫声从楼梯口传来，“抓住他们！别让他们碰标本！”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火光正起。沈寒舟一脚踹开门，林砚舟立刻用水壶泼向燃着的文件柜，浓烟中看到书架顶层的玻璃罩——里面摆着朵风干的白玫瑰，花茎上系着钥匙，标签写着“最终样本7号”。

就在林砚舟够到钥匙的瞬间，护士扑了过来，指甲泛着青黑，直抓他的脸：“那是我的玫瑰！还给我！”

沈寒舟猛地将林砚舟推开，自己被撞在书架上，铁盒掉在地上，解剖图册散落一地。其中一页飘到林砚舟脚边，上面是7号的解剖图，心脏位置标着红色的“玫瑰芯”，旁边写着：“移植成功，意识融合率80%……”

“原来‘白玫瑰’是这个意思……”林砚舟忽然明白，“他们把某种‘核心’移植进7号身体里，让他变成了实验容器！”

护士的指甲已经掐到沈寒舟的脖颈，林砚舟抓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正打中她的后脑。护士踉跄着后退，撞翻了火盆，火星溅到窗帘上，瞬间燃起大火。

“快走！”沈寒舟拽起林砚舟，抓起标本盒里的钥匙，“档案室在地下一层，用这个能打开！”

火焰舔舐着门框，两人冲出门时，林砚舟回头看了眼燃烧的办公室，恍惚间看到火光里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少年，眉眼和自己极像，正对着凉亭的方向笑，手里握着朵白玫瑰。

那是7号最后的残影吗？

“别看了！”沈寒舟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拿到记录，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钥匙插进档案室门锁的瞬间，整座疗养院剧烈震颤，像是在排斥外来者的闯入。林砚舟看着沈寒舟转动钥匙的手，忽然想起卫生所照片上的画面——二十年前的沈清和，也是这样握着7号的手，站在玫瑰丛前。

这一次，他们要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第八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