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舞台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世界只剩下他扶住我胳膊的触感，和他眼底那片明亮的光晕。那里翻涌着太多情绪——犹豫、挣扎，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急切。

他的嘴唇翕动，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几乎已经悬在了我们之间紧绷的空气中。

“瑾瑜！快过来合照！”

尹孟宸响亮的声音像一把剪刀，精准地剪断了这跟即将绷断的弦。

温谨言像是骤然惊醒，猛地松开了手，眼底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又变回了那个疏离的、难以捉摸的他。他后退半步，拉开了我们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

“小心点。”他低声说，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什么的人不是他。

我僵在原地，胳膊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心里却一片冰凉。又一次。又一次在关键时刻，被打断，被悬置。

“来了！”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他，朝着尹孟宸和班级队伍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软无力。

大合照时，人群推挤，我和他隔了好几个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努力扯出一个符合场合的微笑，嘴角上扬，眼睛却找不到焦点。

艺术节结束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刻意的平静。只是那晚舞台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和紧紧扶住我胳膊的手，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折磨着我的神经。

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解释？是道歉？还是……别的？

我不敢问，他也不再有任何表示。我们继续着这种古怪的、冰冷的平衡，在题海里浮沉，迎接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的洗礼。

直到期末考试结束那天。

最后一门交卷铃响，整个教学楼都沸腾了，充斥着解放的欢呼和收拾书本的嘈杂声。我慢慢整理着笔袋，心里有种空落落的轻松。

“段瑾瑜。”

他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身后。

我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心脏却不争气地开始加速。

脚步声靠近，他停在我课桌旁边。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侧脸上。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空，只剩下我们两个。

“考得怎么样？”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还行。”我回答，依旧没有抬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天晚上，”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在KTV，我其实……”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这一次，是我打断了他。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倔强和防备。

“温谨言，”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距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得复杂难辨。

我站起身，背起书包，没有再看他。

“暑假快乐。”

说完，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走出了教室，没有再回头。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睛，感受着夏日灼热的风拂过脸颊。

这一次，我没有让他的话问出口，也没有让自己再次陷入那种患得患失的境地。

无论他当时想说的是什么，是承认，是否认，是解释，还是其他……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那段兵荒马乱的暗恋，就让它停留在那个舞台上他欲言又止的瞬间吧。

至少那样，还保留着一点未完成的、可能性的美感。

我加快了脚步，将那个充斥着复杂情绪的教学楼，和他可能投来的目光，一起甩在了身后。

暑假开始了。

而我的故事，似乎也该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