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晚之后，我和温谨言之间像是竖起了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冰墙。

“随便问问”四个字，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冻结了之前所有暧昧的迹象。我们退回到了比普通同学更疏远的关系。不，甚至比那更糟——一种心照不宣的、刻意的回避。

他不再给我传纸条，不再有“顺手”的零食和饮料，晚自习后也不再有任何等待。篮球场上，即使我站在场边，他的目光也会刻意掠过我所站的方向。游戏里，他不再邀请我，即使偶然在同一个队伍，他的指挥也简洁、公事公办，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尹孟宸急得不行，几次想找温谨言“谈谈”，都被我拉住了。 “没什么好谈的，”我低着头，假装专注地刷着物理题，“本来就是我自作多情。” “可他之前明明……” “那是错觉。”我打断她，声音干涩。

我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学习里，用成堆的试卷和习题麻痹自己。年级排名又往前蹿了两名，老师念到“段瑾瑜”名字时带着赞许，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只是偶尔，在数学课看到他挺拔的背影时，在听到他和刘文昊说笑时，在夜深人静翻看之前那些语焉不详的聊天记录时，心脏会像被细密的针扎过，传来一阵绵长而清晰的痛楚。

原来被看穿后又被无声拒绝，是这种感觉。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转眼到了期末前最后一次大型活动——校园文化艺术节。我们班准备了一个小品，我被拉去写剧本，而温谨言，因为外形出众且“抽象”气质符合角色，被定为主角之一。

排练无法避免。我们不得不待在同一个空间，偶尔需要对词，交流仅限于剧本内容。他的语气平静，眼神疏离，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敬业”的演员。我则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才敢放任自己流露出片刻的失神。

艺术节当天，后台一片混乱。我们的节目靠后，我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心里空落落的。

“段瑾瑜。”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浑身一僵，抬起头。温谨言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他已经换好了演出服，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却衬得他身形格外颀长。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有事？”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他沉默了几秒，递过来一瓶水：“喝点水，嘴唇有点干。”

又是水。只是这次，没有了“顺手”的理由，动作也带着几分生硬的刻意。

我没有接，只是看着他：“谢谢，我不渴。”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气氛瞬间凝滞。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收回了手。

“准备上场了。”他低声说，然后转身走向候场区。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为什么还要来关心我？既然选择了推开，又何必流露出这种似是而非的温柔？

轮到我们班上场。舞台上灯光璀璨，他站在聚光灯下，表演得投入而精彩，引得台下阵阵笑声和掌声。他依旧是那个耀眼夺目的温谨言。

而我，站在舞台侧面的阴影里，看着他在光明中演绎着别人的故事，清晰地意识到，我和他，终究是两条短暂相交后，愈发背离的直线。

演出非常成功。谢幕时，所有人簇拥着上台，掌声雷动。人潮中，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我脚下不稳，向后踉跄。

就在我以为要狼狈摔倒时，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那只手的触感，我无比熟悉。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温谨言近在咫尺的眼睛。舞台的余光映在他眼底，明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惊慌失措的脸。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和炫目的灯光，而我们在这个喧闹的角落里，时间仿佛再次停滞。他的手没有立刻松开，力道甚至收紧了些许。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比在教室里那次，更加清晰的一种冲动，写在他的脸上。

我的心跳骤然失控。

这一次，他会说什么？ 而我又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