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皇城司诏狱。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前御史刘廷早已没了朝堂上的慷慨激昂,他蜷缩在角落,官袍皱巴巴地沾满污秽,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顾千帆负手立于牢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刘御史,皇城司的茶,滋味如何?”
刘廷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扑到栅栏前,嘶声道:“顾大人!顾大人饶命!下官……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啊!”
“哦?受何人蒙蔽?”顾千帆慢条斯理地问。
“是……是安郡王府的旧人,一个叫福伯的!他……他给了下官五千两银子,还有……还有承诺事成之后,保下官升任御史中丞!”刘廷为了活命,什么都说了出来,“他说……宫里那位贵人,不喜太后娘娘独揽大权,只要扳倒了太后,便是大功一件!”
“宫里那位贵人,是谁?”顾千帆追问,目光如炬。
刘廷哭丧着脸,眼神闪烁不定:“下官……下官不知啊!福伯口风极紧,只说是位了不得的主子,连安郡王生前都要听其号令……下官猜测,或许是……是某位宗室长辈,觉得太后娘娘牝鸡司晨,有违祖制……”
“宗室?”顾千帆眼神一凛。这范围依旧很广,先帝兄弟、叔伯辈的宗室王爷尚有数位,其中不乏对墨兰临朝心存不满者。
“还有呢?北疆军中构陷石雁之事,也是你们所为?”
“是……是福伯安排的。他说……说那石雁是太后的心腹,除掉他,等于断了太后一臂……下官只知道这些,真的只知道这些了!”刘廷磕头如捣蒜。
顾千帆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牢房。身后传来刘廷绝望的哭嚎。
未央宫内,墨兰听着顾千帆的禀报,脸上结了一层寒霜。
“宗室……”她轻声咀嚼着这个词,指尖在御案上缓缓划过。先帝子嗣不丰,仅有的两位皇子皆是她所出,按理说宗室不该有非分之想。但权力动人心,总有人会觉得她一个妇人,带着年幼的皇帝,好欺负,想借此机会攫取权柄,甚至……更恶毒的心思。
“刘廷不知核心,那福伯呢?”墨兰问。
“臣已派人去拿,但……晚了一步。发现时,已悬梁自尽,留下遗书,称一切乃其个人所为,与他人无涉。”顾千帆低头回道。
灭口。干净利落。墨兰冷笑一声,对方手脚倒是快。
“看来,是块难啃的骨头。”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传旨:御史刘廷,收受逆党贿赂,构陷太后,扰乱朝纲,罪证确凿,着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安郡王府余孽福伯,虽死,其罪难容,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她要用雷霆手段,告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无论他们是谁,敢伸手,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加派人手,给本宫盯紧了几位素日里对哀家临朝颇有微词的宗室府邸,尤其是……肃老王那一支。”墨兰下令,眼中寒光闪烁。肃老王是赵祯的皇叔,辈分高,在宗室中颇有影响力,且其子嗣众多,难免没有些想法。
“是!”顾千帆领命。
处置完内奸,墨兰又将目光投向北疆。“北疆战事如何?耶律斜轸可有动静?”
秋纹连忙呈上最新军报:“娘娘,威北侯来信,耶律斜轸主力已抵达黑水河对岸,连日来小规模挑衅不断,大战一触即发。顾指挥使和……和石队正,已做好迎敌准备。”
听到“石队正”三个字,墨兰眸光微动,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那是她的宁宁,此刻却在那刀剑无眼的战场上。顾士端既已知晓她的身份,定会拼死护她周全,这点墨兰是放心的。但战场凶险,万一……
她压下心头的悸动,沉声道:“告诉沈玠和顾士端,此战,许胜不许败!所需粮草军械,朝廷会全力保障。”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也告诉他们……保护好军中栋梁,无论是将,还是……兵。尤其是……有功之臣,不容有失。”
“是。”秋纹领命而去。
殿内恢复寂静。墨兰独自站在窗前,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内忧外患,这太后的位置,坐得并不轻松。她铲除异己,稳固朝纲,不仅仅是为了权力,更是为了给她的孩子们,扫清前路的障碍,创造一个太平江山。如今珩儿日渐成熟,处事越发稳重,或许……她真的该考虑,在合适的时机,将这千斤重担,逐步交还到儿子手中了。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