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女孩坐在恶魔身边，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你为什么非要用羊皮纸啊？”
恶魔展开一张新的羊皮纸，羽毛笔蘸着星尘墨，在纸上画了个老派恶魔的犄角。“我小时候，族里的长老说，”他的声音很轻，像星尘飘在空气里，“羊皮纸的毛糙，是让签契约的人摸着‘郑重’；羽毛笔的软，是让写契约的人记得‘留余地’。现在的电子契约，快得像流星，可没人记得‘郑重’和‘余地’了。”
女孩伸手碰了碰纸上的犄角，银辉沾了她指尖一点光：“那我帮你守着，好不好？等我找到我哥，我们一起写羊皮纸契约。”
恶魔的尾巴尖轻轻勾了勾她的衣角，没说话。他知道，女孩找的那个“哥”，大概率是被哪个急着凑数的恶魔，用电子契约骗走了灵魂碎片——太空里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像星尘一样多，又像星尘一样轻。
变故是在恶魔协会的“季度招募表彰会”上。
年轻恶魔们举着腕环里的“100+”数据上台领勋章，协会会长的投影在大屏上晃：“我们要让恶魔族成为太空第一族群！拒绝传统，拒绝低效，拒绝躺平！”
突然，大屏被黑客信号劫持了——人类女孩的脸出现在上面，身后是她偷摸进恶魔协会数据库拍的文件：“你们看！这些电子契约里的‘灵魂碎片’，根本不是‘短期劳务’！是要一辈子给你们当奴隶！”
会场炸了。年轻恶魔们的光翼气得发亮，会长的投影嘶吼着“抓住她”。恶魔看见女孩的脸在大屏上晃了一下，随即被信号干扰切成了雪花。
他几乎是瞬间展开翅膀——他的翅膀是老派的膜翼，没有金属光泽，却能在星尘里飞得比光翼更稳。等他找到女孩时，她正被三个星盗按在太空港的检修通道里，腕环被卸了，嘴角淌着血。
“她偷看数据库！”带头的恶魔举着粒子枪，“老古董，你别护着她，她坏了我们族群的规矩！”
恶魔把女孩护在身后，展开怀里的羊皮纸。这一次，他没有蘸星尘墨，而是直接割开自己的掌心——恶魔的血滴在羊皮纸上，会凝成“血契”，以自身魔力为代价，护住契约者。
“她是我的契约者，”恶魔的犄角泛着暗红光，“老规矩，契约者的事，由签契约的恶魔担着。”
粒子枪的光束射过来时，恶魔把羊皮纸往身前一挡——纸面上的银辉突然炸开，裹着他的魔力形成屏障。老派契约的力量比电子契约更原始，却带着三百年的星尘重量，竟把光束撞得反弹回去，擦着带头恶魔的光翼飞过。
混乱里，女孩抓着恶魔的手往外跑。直到躲进废弃星舰的引擎舱，她才哭出来：“我找到我哥的记录了……他的灵魂碎片被分成了十份，卖给了不同的恶魔……”
恶魔摸着她的头，尾巴尖圈住她的手腕——那是老派恶魔安慰幼崽的动作。“没事，”他说，“我教你写羊皮纸契约，我们把你哥的碎片，一份一份换回来。”
后来的日子，太空港里多了个奇怪的组合：犄角老气的传统恶魔，和扎马尾的人类契约者，抱着一卷羊皮纸蹲在星舰停靠区。他们不骗流民，只找那些签了“电子契约”后悔的人——用老派契约，换他们手里的灵魂碎片。
恶魔协会把他列为“族群异端”，停了他的低保，可他不在乎。女孩会偷来星际糖和压缩饼干，会在羊皮纸上画更多星星，会在他写契约时，趴在他背上数他犄角的螺旋纹。
偶尔有年轻恶魔路过，会撇着嘴说：“老古董，你这招募率永远高不了。”
恶魔低头蘸着星尘墨，女孩在旁边举着刚换回来的灵魂碎片，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们不要招募率，我们要的是‘郑重’和‘余地’，对吧？”
星尘落在羊皮纸上，泛着软软的银辉。恶魔想起长老说过的话：恶魔的契约，从来不是为了壮大族群，是为了在冷硬的太空里，给“相遇”留一点温柔的毛糙。
而他怀里的羊皮纸，还能写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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