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的红光像濒死者的脉搏,在“飞船”的走廊里狂跳。
被反绑在审讯椅上的男人忽然笑了——不是挣扎的气音,是裹着糖霜的、脆生生的笑。金属手铐硌着他的腕骨,指缝里却还夹着半张揉皱的扑克牌,黑桃J上的小丑正咧着嘴,和他脸上的油彩面具如出一辙。
“警长,你看这墙。”他偏过头,面具上的红鼻尖蹭到冰冷的舱壁,“刚刷的哑光漆,沾了血会特别好看。”
警长将审讯记录仪推到他面前,屏幕映出自己警服上的肩章——那是星际安全局的“秩序之盾”,也是小丑嘴里“无趣的方形墓碑”。“说说‘十二囚徒’计划。”他的声音很稳,像嵌在舱壁里的钢钉,“你把十个‘自认罪者’关在禁闭室,逼他们互相伤害,最后活下来的为什么是那个割腕的医生?”
小丑忽然不笑了。他抬起头,面具眼洞里的瞳孔像浸在墨里的玻璃珠:“因为他‘认罪’的是‘见死不救’——警长,你见过溺水的人吗?他们会抓着救他们的人一起沉下去。可那个医生,他宁愿往自己身上划口子,也没碰别人任何一根手指。”他顿了顿,忽然又笑起来,“你看,无序里也能长出自律的花,比你们的‘秩序’有趣多了。”
警长的指节抵在桌沿,骨节泛白。他太熟悉这笑声了——三年前,小行星带的矿场爆炸案里,小丑坐在成吨的炸药上,也是这样笑着说“爆炸是星星的喷嚏”;一年前,跃迁港的人质事件中,他把伪造的炸弹遥控器塞进儿童手里,笑着看安保队员僵成石像。
这个自称为“小丑”的男人,是警长从警八年来唯一的“宿敌”——至少小丑自己是这么认定的。
档案里关于小丑的记录,是从“空白”开始的。
飞船的数据库里,他的身份ID是一串乱码,指纹与基因序列在系统里查无此人。有人说他是被废弃的实验体,从某个黑市实验室的焚化炉里爬出来;有人说他是流亡的异星贵族,家族覆灭后疯了;还有人说他只是个普通的马戏团小丑,某次星球巡演时飞船失事,在虫洞的乱流里被“扭曲”了灵魂。
只有警长知道,这些猜测都不对。
三个月前,小丑在一个星球的赌场里留下了半本日记。纸页被酒液泡得发皱,字迹却像刻上去的一样用力:
“他们教我‘规则’:排队领面包,按号码进休眠舱,用工作时长换氧气。但后来小行星撞了,面包没了,休眠舱炸了,氧气罐被抢碎——规则呢?规则是浸在血里的纸,没有任何意义。”
“今天看到个小孩,把糖分给快饿死的人。别人说他‘蠢’,可他眼里的光,比矿场的探照灯亮。我把抢来的压缩饼干都给了他,他说‘谢谢小丑哥哥’。原来‘小丑’是让人笑的,不是让人怕的。”
“矿场的工头把小孩扔进了废料处理舱。他说‘规则就是弱肉强食’。我把工头绑在废料传送带上,问他‘这是你的规则吗’?他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原来‘规则’是给弱者定的,而强者不需要规则。”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我要给他们看,规则是可以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