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长把日记锁进保险柜时,指腹蹭过纸页上的折痕——那是小丑写“小孩”两个字时,反复描摹留下的印子。这个满嘴“无序”的疯子,心里好像藏着一块没凉透的炭。
“飞船的信号”的震颤忽然变了频率。
尖锐的警报声里,广播系统被强行接管,小丑的声音裹着电流传出来,像蛇信子舔过每个人的后颈:“各位船员,请注意——我在星舰的动力舱放了枚‘惊喜’,当量足够把你们变成宇宙里的烟花。”
审讯室的门被撞开,狱卒脸色惨白:“动力舱检测到高能反应!拆弹组说……炸弹是生物感应式的,只有你靠近才会停止倒计时!”
警长猛地看向小丑——男人正晃着脚,面具上的嘴角咧得更开了:“警长,来玩个游戏?你去动力舱,拆弹的时候要一直说‘我和小丑是一类人’;或者你可以留在这,看着星舰变成碎片。”
走廊里的红光更急了,像在催命。警长抓起战术腰带往外跑,小丑的笑声在他身后炸开:“别跑太快呀——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没人陪我玩!”
动力舱的合金门滚烫,警长踹开门时,看到了那枚炸弹——不是复杂的机械结构,只是个透明的容器,里面泡着一团发光的生物组织,旁边的屏幕跳着倒计时:00:12:00。
“说呀,警长。”小丑的声音从炸弹的扬声器里传出来,“‘我和小丑是一类人’——说一句,倒计时停一分钟。”
警长的指尖按在容器壁上,冰凉的触感里裹着熟悉的波动——那团生物组织的基因序列,和他保险柜里那本日记上的皮肤碎屑,是一致的。
“你把自己的细胞做成了炸弹?”警长的声音很轻。
扬声器里的笑声顿了顿,随即变得更疯:“聪明!这就是‘共情炸弹’——只有承认你和我一样,你才配拆我的诈弹。”
倒计时跳到了00:10:00。警长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忽然开口:“我和小丑是一类人。”
倒计时停了。
扬声器里的呼吸声变重了:“再说。”
“我和小丑是一类人。”
“我和小丑是一类人。”
“我和小丑是一类人。”
每说一句,警长的声音就沉一分。直到倒计时停在00:00:00,炸弹的指示灯忽然变成了绿色——容器里的生物组织像融化的糖,慢慢缩成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珠子里嵌着一张纸条,是小丑的字迹:“你看,你也懂了‘规则是活的’。”
警长回到审讯室时,小丑已经解开了手铐。他坐在桌上,正用匕首刮着面具上的油彩——一层层红、白、黑被刮下来,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你早就知道我会说那句话?”警长靠在门上,枪口垂在膝盖边,
小丑并没回头,匕首刮过皮肤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我知道你见过规则碎掉的样子。”他刮掉最后一块油彩,露出一双没有任何笑意的眼睛——那是双很干净的眼睛,睫毛很长,眼尾带着点泛红的痕迹,像被风吹红的。“三年前矿场爆炸,你本可以按规定撤离,却冲进火场救了三个被困的童工。市长给你记了功,可你心里清楚,你破了‘优先保证执法者安全’的规则,对吧?”
警长的指尖攥紧了枪柄。那件事他从没对人说过,就连档案里的记录也是“例行救援”。
“跃迁港的人质事件,”小丑转过身,苍白的脸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油彩碎屑,像溅落的血点,“你没按预案强攻,反而蹲下来跟那个拿遥控器的小孩说了半小时的故事。你赌我没装真炸弹,赌一个孩子的善良能战胜恐惧——你又破了规则。”他忽然笑了,这次的笑没有糖霜,只有一种近乎释然的轻:“警长,你和我一样,都讨厌那些冰冷的、见死不救的规则。我只是比你更疯,敢把规则踩在脚下而已。”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走廊里的红光褪去,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光,在两人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小孩……”警长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日记里的那个,还活着吗?”
小丑的眼神暗了下去,他低头看着掌心的匕首,刀刃映出他眼底的雾气:“废料处理舱的传送带,我赶在启动前停了。他现在在一个没有矿场、没有规则束缚的星球上,跟着一群流浪的艺术家生活。”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的雾气散了些,“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搞破坏。我只是想让那些制定规则的人看看,当规则不能保护弱者时,总有人会站出来,把它打碎重造。”
警长沉默了。他想起数据库里那些关于小丑的“罪行”:抢富人的物资分给贫民窟的人,破坏星际公司的垄断设备,把腐败官员的罪证公之于众……那些被定义为“无序”的行为背后,似乎都藏着一颗滚烫的、不愿妥协的心。
“你要跟我走吗?”警长忽然说,“星际安全局有规定,但规定也可以改。我可以为你申请特殊身份,我们一起……”
“不了。”小丑打断他,从桌上跳下来,随手将匕首插回腰间,“我喜欢当一个‘局外人’。只有在外面,我才能看清哪些规则该留,哪些该碎。”他走到警长面前,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警长警服上的“秩序之盾”肩章:“这个徽章,你戴着很好看。但下次再遇到‘规则’和‘人心’冲突时,记得选人心——那才是真正的秩序。”
他转身走向审讯室的通风口,那里不知何时被撬开了一个洞。“对了,”他回头笑了笑,这次的笑里带着点孩子气的狡黠,“那颗黑色的珠子,是我的细胞凝结成的,它能感应到危险。就当是……给你的护身符。”
通风口的阴影吞噬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一句飘在空气里的话:“下次见面,我会给你看一个更有趣的‘新规则’。”
警长低头看着掌心的黑色珠子,它温温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他靠在门上,忽然想起小丑日记里的那句话:“原来‘小丑’是让人笑的,不是让人怕的。”
走廊里的应急灯渐渐熄灭,晨光透过星舰的舷窗照进来,洒在布满划痕的舱壁上。警长握紧了那颗珠子,转身走向指挥室——他有很多事要做,比如重新定义“规则”,比如……等下一次与小丑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