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孟宴臣之后,诊所里难得安静了几天。
没有预约的提示音,也没有跨位面接引时那轻微的能量波动,只有能量场平稳运行时那种近乎无声的低吟。墨渊趁着这片刻的宁静,将藏书区几本厚重的古籍逐一归位;沈凌霜则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并非病例档案,而是一份复杂到令人眼花的拓扑图谱。
“终于闲下来了?”墨渊端着一杯新沏好的茶走过来,轻轻放在她手边,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细微的“嗒”声。
“只是暂时。”沈凌霜连头都没抬,指尖在图谱的一个节点上轻轻点了点,“正好,我有个想法需要验证。”
“关于治疗方式?”
“嗯。”她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得像刀锋一样切入墨渊的视线,“现有的‘心镜映照’和‘意识手术刀’,可以处理那些显性的创伤和执念,但对那些……埋藏在‘如果当初’里的隐痛,还不够精准。”
墨渊在她对面坐下,茶杯冒出的热气在他眼前氤氲散开。“比如?”
“比如一个人一辈子都在想,‘如果当年我选了另一条路,现在会不会更幸福’。”沈凌霜向椅背靠去,姿态稍稍放松了些,但眼神却愈发专注起来,“这种痛苦不是源于现实,而是来自对未发生可能性的幻想。要治愈,就必须打破这种幻想。”
“所以你想构建一个……能让人亲眼看到‘另一条路’的系统?”
“不是幻觉,”沈凌霜立刻纠正,“而是基于他们的人格、环境以及因果律,高精度推演出如果做出不同选择,人生可能会怎么发展。关键在于——”她稍作停顿,“让患者明白,不管哪条路上都有荆棘,只是形态不同。痛苦是人生的普遍底色,而选择,只不过是改变了花纹的颜色。”
墨渊沉吟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可行的。诊所的能量场本身就具备承载多维度信息的能力,你的‘能量视觉’和‘意识手术刀’也足够解析并重构精神图景。但实施起来,会要求极其精细的控制,以及庞大的能量支持。”
“所以需要升级。”沈凌霜把拓扑图谱转向他,指向中央几个交织复杂的节点,“在这里,构建一个沉浸式模拟场。不是创造平行世界,而是在患者意识中,根据真实参数推演另一种可能性的片段。”
“风险呢?”
“主要有两点。”沈凌霜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实验数据,“一,患者可能沉溺于推演出的美好幻象,拒绝回归现实;二,推演触及无法承受的创伤变体,导致意识震荡。”她顿了顿,“前者需要强化场域锚定和外部唤醒机制,后者则需要实时监控和紧急中断协议。”
墨渊盯着图谱上的那些精密回路设计,久久才点了点头:“值得一试。我负责场域稳定和能量供给,你负责推演逻辑构建和意识连接。”
接下来的三天,诊所进入了某种“闭门升级”的状态。
墨渊调动了诊所深处储备的古老能量源,在诊疗区核心编织出层层叠叠的稳定结构;沈凌霜则把自己关进分析室,把心理学模型、因果推演算法与超自然能量视觉的数据结合起来,编写核心程序。
过程中小规模测试过几次。他们用系统生成携带简单“遗憾执念”的能量模型进行推演——那个模型“看见”了如果当年选择留在故乡,它的生活将是平庸且琐碎的,也“看见”了如果冒险远行,它的人生将是孤独却充满未知的。当模型认知到“两种选择最终都导向不同类型的失落”时,执念的能量显著衰减。
“逻辑验证通过。”沈凌霜盯着监测数据屏,嘴角微微上扬,“现在需要真人测试。”
墨渊看向她:“你是说……”
“我来。”沈凌霜合上终端设备,语调笃定,“我是最了解系统参数的人,也是最能保持清醒的观察者。如果要确保这种方法能够安全用于患者,我必须先亲身体验整个流程。”
没等墨渊提出反对意见,她已经走向诊疗区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道淡淡的光晕,内部隐约有能量流转,宛如一颗巨大的、安静的水滴。这是他们新构建的“路径实相模拟场”的入口。
沈凌霜在光晕边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墨渊:“启动一级防护协议。如果我在场域内停留的时间超过预设值,或者意识波动超出安全阈值,强制断开连接。”
墨渊点头,双手按在控制基座上,温润的眼眸此刻异常专注:“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沈凌霜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然后,她迈出一步,踏入光晕。
---
瞬间,一种奇异的失重感袭来。
不是肉体,而是意识被温和地抽离,置入一片柔和的混沌之中。紧接着,周遭景象开始迅速凝聚。
她“站”在了一条熟悉的走廊里——国安部特殊心理风险管控中心,她曾经工作近十年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的味道,远处传来打印机运作的沙沙声。
这是她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