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文东恩又一次踏入了诊所的大门。
她今日换了一身深灰色的棉质长裙，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显得格外利落。周汝正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手里空空荡荡，没再拎着那个保温盒。
她径直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下，目光垂落，静静地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诊所里的光线柔和得如同春日的微风，轻轻洒在她身上，在地面映出一抹淡淡的影子。
沈凌霜并未急于开口，墨渊则在一旁安静地煮茶，袅袅水汽缓缓升腾，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上次你说，要选最结实的碎片。”文东恩忽然出声，嗓音比前几天多了几分清亮，“我试过了。”
“哦？”沈凌霜挑眉，语气淡淡的，“感觉怎么样？”
文东恩抬起眼，眸光里透着些许复杂的意味，“就像……在废墟里翻找还能用的砖头，能找到的太少了，根本不够盖房子。”
沈凌霜指尖轻点，光镜中瞬间浮现出一片内心的废墟景象。那第一个光点依旧稳稳地立在那里，而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几个微弱的光斑——那是这几天她在生活中捕捉到的细微感受：清晨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度，周汝正那略显笨拙却满含关心的小动作，甚至只是呼吸时空气轻轻流过鼻腔的感觉。
“这些……够了吗？”文东恩低声问道，声音里夹杂着些许不确定。
“盖房子自然是不够的，”沈凌霜摇了摇头，“但打地基嘛，倒是绰绰有余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光镜中的画面开始悄然变化。废墟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土地。那几个光点落在土地上，仿若种子般深深扎下根去。
“现在，”沈凌霜继续说道，“你不妨想象一下，要在这片土地上建一座房子。不需要多么宏伟壮观，只要能遮风挡雨便好。”
文东恩凝视着那片虚空，许久都没有动作。片刻后，她缓缓伸出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勾勒着什么，动作细腻而温柔。
“这里呀，要有一扇窗呢。”她轻声呢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得朝东，这样早上阳光就能照进来。”
随着她的话语，光镜中的空地上竟奇迹般地浮现出一扇窗的轮廓，线条分明。
“还有啊，得有个壁炉才好。”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冬天的时候可以生火取暖。”
周汝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当他听到她提到壁炉时，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凌霜敏锐地注意到，文东恩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线，这是建筑师特有的习惯动作。
“那你打算把这座房子建成什么样儿呢？”沈凌霜饶有兴趣地问。
文东恩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简单一些就好。白墙，木地板，不需要太多花哨的装饰。”
话音刚落，光镜中一座简单的小屋便渐渐成型。白墙木顶，朝东的窗，还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壁炉，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而美好。
“很不错呢。”沈凌霜满意地点点头，“记住这种感觉哦。”
治疗结束后，文东恩站起身来，就在即将离开之际，她突然转过头来，“那个……这里能调颜料吗？”
沈凌霜微微颔首，“当然可以，你要什么颜色都有。”
等到文东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周汝正这才轻声问道：“她开始想要颜色了，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嗯。”沈凌霜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随即将视线转向光镜中那座简单的小屋，“等她意识到这世间还有颜色存在，离重生也就不远了。”
这时，墨渊适时地递来一杯新泡好的茶，“你看，她画的那座房子，窗是朝东的呢。”
沈凌霜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因为日出时的光最暖和嘛。”
窗外，暮色渐渐浓郁，远方的灯火陆续点亮，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光镜中的小屋静静地伫立在虚空之中，仿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为它添上第一抹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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