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漫过诊所的门槛。
当东方不败再次踏进这里时，身上还带着山间的寒气。他没有撑伞，细雪在红衣上积了薄薄一层，随着他的脚步簌簌落下。
“这是当年未下完的棋。”
他将一个紫檀木棋盘轻轻放在案几上。棋盘上落着薄尘，黑白双子胶着，是一局残局。
沈凌霜注意到他今日未施朱粉，苍白的脸上带着倦色，连那总是纤尘不染的红衣，袖口也沾了些许墨渍。
“那日他说要教我下棋。”东方不败指尖拂过棋盘，尘埃起落间，心镜随之漾开涟漪。
镜中映出多年前的黑木崖书房。烛火摇曳，童百熊执黑子，正耐心讲解棋理。年轻的东方不败心不在焉，指尖把玩着一枚白子，目光却落在对方认真的侧脸上。
“他说棋如人生，要懂得留余地。”东方不败拈起一枚白子，在指间转动，“可我偏不喜欢余地。”
心镜中的画面流转，已是神功大成之后。同样的书房，同样的棋局，只是执白的人换成了红衣妖娆的东方不败。他一子落下，杀机毕现。
童百熊握着黑子的手停在半空，良久，轻轻放下：“教主，这一子太过。”
“太过？”镜外的东方不败轻笑，那枚白子在他指尖碎成齑粉，“我偏要赶尽杀绝。”
心镜中的棋局突然血光四溅，每一枚棋子都化作利刃，将棋盘割得支离破碎。
“后来他再也不与我下棋了。”东方不败望着破碎的棋盘，声音轻得像雪落，“他说，我的棋里只有杀意，没有生机。”
他忽然并指如刀，以金线为脉，将破碎的棋盘重新缝合。金线穿梭如织，在紫檀木上绣出朵朵红梅——正是童百熊当年最爱画的样式。
“这些年，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局棋。”他指尖的金线忽明忽暗，“非黑即白，你死我活。”
沈凌霜静静地看着棋盘上盛放的红梅：“那你可曾想过，他为何总执黑子？”
东方不败的手微微一颤。
心镜应声而变，映出童百熊独自打谱的身影。他执黑子，一遍遍推演，每次都在同一处停手——那是能反败为胜的一步，他却始终没有落下。
“黑子先手，他却处处相让。”沈凌霜轻声道，“这不是棋艺不精，是心意已决。”
东方不败怔怔地看着镜中影像，那些他从未注意过的细节——童百熊总是让他执白，总是在关键时刻收手，总是在棋局将尽时轻轻摇头。
“原来如此......”他低笑，笑声里带着苦涩，“是我太蠢，还是他藏得太深？”
金线突然崩断，刚刚绣好的红梅片片凋零。棋盘再次碎裂，这一次，连紫檀木都化作了飞灰。
“这局棋......”他望着满案灰烬，“终究是下不完了。”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清清冷冷地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袭红衣在月下显得格外单薄，像是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明日......”他走到门口，声音飘忽，“我不来了。”
门外夜色深沉，他的身影融入黑暗中，再分辨不清。
墨渊从暗处走出，指尖轻触案上的飞灰：
“他以为自己在弈棋，殊不知早已是局中子。”
飞灰随风扬起，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像是谁未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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