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残影里,妲己孤身坐在那冰冷刺骨的玉石台阶上。往昔笙歌曼舞、繁华尽显的宫殿,如今只剩死寂和荒芜,像是被时间遗弃的废墟。
沈凌霜的话语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错付”、“迷失”,这些词语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她慢慢摊开手掌,一缕微弱的粉色能量浮现出来,不再狂躁不安。她试着不去想如何魅惑,而是努力触碰其中属于“苏妲己”的本质——那份最初或许只是单纯渴望被爱与认可的情感。
但这很难。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纣王在她病重时偶尔的温存,下令诛杀忠臣时的冷酷无情,交替闪现在脑海。那些曾被她视为爱的东西,此时看来却满是利用与昏聩的底色。
“真心?”她低声嗤笑,笑声比哭还难听,“我有的,他未必有;他给的,我要不起……”
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心脏,不是为了商朝天下,而是为她自己被践踏的真心,为那些因她的“错爱”而枉死的冤魂。她渐渐明白,沈凌霜所说的“罪孽”,不止在于行为,更在于她清醒地自愿沉沦于一场虚假的情感游戏,并为此付出了一切。
于是,妲己开始主动尝试沈凌霜教的方法,在内视中一遍遍审视那些与纣王相关的记忆片段。不再沉浸于虚假的甜蜜,而是冷静剖析其中的虚伪与利用。每一次剖析都像在心上割一刀,可缠绕在神性金光上的黑色怨念似乎也松动了些许。
再次踏入诊所,妲己气质发生微妙变化。那份刻骨的媚态又淡了几分,眉宇间多了一丝沉淀后的痛楚与清明。
“我开始……分辨了。”她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份力量,“他的好,几分是真,几分是沉迷美色,几分是帝王心术的利用……我好像,能看清楚了。”
沈凌霜注意到,她体内那团代表“错付情感”的破碎能量虽仍存在,但已不再死死缠绕核心本源,而是被隔离开,正缓慢分解。
“很好。”沈凌霜颔首,“看清是放下的第一步。今天,我们处理它。”
心镜再次亮起,这次焦点集中在那团纠缠着虚伪与真心的破碎情丝上。景象变幻,显化出纣王模糊的身影,带着帝王威仪,眼神却浑浊贪婪。
妲己看着那身影,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情绪复杂,有残留的悸动,有深刻的悔恨,更有逐渐清晰的愤怒与释然。
“引导你的力量,”沈凌霜的声音如指引航向的灯塔,“不是去攻击,而是去‘厘清’与‘割舍’。你的真心无错,只是错付对象而已。将你的情感收回,将他的虚妄还给他。”
妲己深吸一口气,按照沈凌霜的指引,调动起那缕已被初步纯化的自身本源粉色能量,混合稳定许多的金色神性光芒,如最精细的绣花针,探入破碎能量中。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属于自己曾经真实付出、纯粹的情感能量一点点抽取出来。每抽离一丝,灵魂就轻松一分。同时,也将那些代表着纣王虚情假意、利用算计的能量印记,如同剔除腐肉般一点点剥离、驱散。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妲己脸色越来越白,汗水浸湿红衣,但她咬紧牙关,眼神愈发坚定。
当最后一丝属于纣王的浑浊能量被驱散,那团破碎情丝骤然消散大半,只剩少许精纯的代表“爱”之能力本身的本源能量,缓缓融入她自身的能量场中。
心镜景象也随之变化,纣王虚影彻底消失,那片区域变得澄澈起来。
妲己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脸上却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轻松,无比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千年的枷锁。
“原来……放下,是这样的感觉。”她喃喃道。
沈凌霜观察着她的能量场,那点金色神光似乎又明亮了些,且不再被那么多杂乱能量困扰。“你收回的是爱与被爱的能力,它本身无罪。记住这种感觉。”
妲己缓缓直起身,看向沈凌霜,第一次露出不带任何媚态与凄楚、略显生涩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谢谢你,沈医生。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条属于自己的尚未确定的未来,“我不是工具,不是罪人,我是苏妲己。我的路,我自己走。”
她起身,红衣依旧耀眼,却不再象征罪孽与沉沦,而是带着浴火重生后的决绝与力量。
沈凌霜看着妲己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那袭红衣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像极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墨渊缓步走来,将一杯新茶放在她手边:“这位病人,倒是与众不同。”
“每个人都有故事。”沈凌霜端起茶杯,目光仍停留在空无一人的门口,“只是她的故事,写满了身不由己。”
窗外星河流转,映得她眼底明明灭灭。
治疗台上的断簪不知何时已被收起,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就像那些刻在灵魂上的伤痕,看似愈合,却总会在某个深夜隐隐作痛。
墨渊轻轻摇头:“你总是这样,治好了别人,却把自己困在往事里。”
沈凌霜没回答。
诊所里静悄悄的,只有不知从哪个世界传来的风声,轻轻拂过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