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回到雷峰塔的第七日，塔内忽然响起一阵异样的水声。
她原本正在打坐，却忽然感觉周身燥热难耐。低头看去，只见双腿不知何时已化作雪白的蛇尾，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这是千年来第一次，她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现出了原形。
更让她心惊的是，心中那份对许仙的刻骨思念，竟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当白素贞再次出现在诊所时，她的状态让沈凌霜都微微挑眉。
不再是那个温婉端庄的人妻模样，此时的她发丝微乱，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雪白的蛇尾不安地蜷缩在身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周身的能量场——那些淡蓝色的执念光链变得支离破碎，青黑色的妖力却空前活跃，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
“我……我控制不住了。”白素贞的声音带着哭腔，“今早修炼时，忽然就变回了原形。而且……而且我想不起官人的模样了。”
沈凌霜平静地观察着这一切。这是治疗过程中的正常反应——当长期压抑的本我开始苏醒，必然会与旧有的执念产生激烈冲突。
“这不是失控，”她轻声道，“这是你真实的一面正在归来。”
沈凌霜抬手在虚空中一点，诊所内顿时浮现出两个并立的影像。
左边是白素贞记忆中的自己：永远是得体的妆容，温婉的笑容，谨守人间礼数的贤妻模样。
右边却是她不愿面对的真相：为了维持这个人设，她不得不时刻压抑妖性，强忍对雄黄的本能恐惧，甚至在现出原形时还要自责“失态”。
“看看这两个你，”沈凌霜的声音如同清泉，“哪一个更真实？哪一个让你更自在？”
白素贞怔怔地看着右边的影像。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一一浮现：
初化人形时，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露出蛇形。
与许仙相处时，总要时刻提醒自己“像个凡人”。
甚至在水漫金山时，想的都是“不能给官人丢脸”。
千年来，她活成了一个完美的“许夫人”，却忘记了怎么做白素贞。
“或许，”沈凌霜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执着于报恩，执着于做一个完美的人妻，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始终觉得自己‘不配’——不配以真身被爱，不配以妖的身份获得幸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白素贞心中最深的恐惧。
是啊，若不是觉得自己不配，为何非要执着于“人妻”这个身份？若不是害怕被嫌弃，为何从不敢在许仙面前完全放松？
她忽然想起千年前，那个还没有遇见牧童的小白蛇。那时的她，可以自由地在月光下起舞，可以肆意地吞吐日月精华，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真我。
那份自在，已经遗失太久了。
诊疗结束时，白素贞的蛇尾已经渐渐变回人形。但她的眼神，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锐利；少了几分哀怨，多了几分坚定。
“沈姑娘，”她起身，第一次挺直了脊背，“我想我知道下次该聊什么了。”
沈凌霜微微颔首。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当白素贞开始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惧，真正的治愈就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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