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场小屋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郑祥宇倚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壁，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如同经过淬火的钢刃。左航将那份染血的牛皮纸袋郑重地放在她身边，目光沉静地迎上她的审视。
“玩偶是关键。”郑祥宇重复了一遍，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陈默用生命藏起来的东西，必然足以撼动‘星火’的根基。”她的视线落在左航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你之前在十八巷捡到的那个玩偶，后来在哪里？”
左航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玩偶……在第一次收到包裹，警方介入后，作为证物被带走了！
“被警方作为证物收走了。”他涩声道，“当时只以为是恐吓道具……”
郑祥宇的眉头立刻蹙紧：“哪个分局？经办人是谁？”
左航努力回忆着那天混乱的场景，报出了一个分局的名称和当时负责询问的一名警官的姓氏。
“麻烦了。”郑祥宇眼神一凛，“如果‘星火’的渗透如我们推测的那般深，那个玩偶很可能已经不在证物室，或者……里面的东西早已被调包。”
希望似乎刚刚燃起，就要被现实的冷水浇灭。
“不一定。”左航却忽然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我记得……那个玩偶被警方拿走前，我因为……心里不安，偷偷用手机，对着它各个角度，尤其是耳朵撕裂的地方，拍了几张高清照片。”
那是他在极度恐惧和混乱中，下意识的行为，仿佛想留下点什么证据。没想到，此刻竟成了唯一的线索！
郑祥宇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照片！快给我看！”
左航立刻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这部手机在多次转移中被他小心藏匿，侥幸未被搜走或破坏。他调出相册，找到那几张因为紧张而有些手抖、但依旧清晰的照片，放大，递给郑祥宇。
照片上，那个肮脏破旧的粉色兔子玩偶静静地躺着，一只纽扣眼睛脱落，另一只歪斜。左航将焦点聚集在撕裂的耳朵内部特写上。填充物是普通的白色涤纶棉，但在棉花深处，借助手机镜头的高清微距，可以隐约看到，紧贴着玩偶内壁缝合线的地方，有一个极其微小、不足指甲盖四分之一大小的、深褐色的不规则物体嵌在那里！因为颜色与内壁布料和棉花相近，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那不是玩偶原装的部件！
“放大！再放大！”郑祥宇催促道，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牵扯到伤口让她闷哼一声，但她毫不在意。
左航将图片放大到极限，像素开始变得模糊，但那个深褐色物体的轮廓依稀可辨——那是一个被特殊防水材料紧密包裹、形状类似微型存储卡（TF卡）的东西！它被巧妙地塞进了玩偶耳朵撕裂后形成的夹层深处，除非将玩偶完全拆解，否则极难发现！
“就是它！”郑祥宇几乎可以肯定，“陈默藏起来的，是一张存储卡！”
找到了！线索指向了实体！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玩偶在警方手里，而警方内部可能已被渗透。如何拿到它？或者说，如何拿到里面的存储卡？
硬抢等于自投罗网。通过正规渠道索要？没有合理解释，反而会打草惊蛇。
“玩偶拿不回来。”郑祥宇迅速做出判断，语气果断，“我们必须假设它已处于‘星火’监控之下，或者里面的东西已被取走。我们的目标，是里面的存储卡。或者说，是存储卡里的信息。”
她看向左航，眼神锐利：“你仔细回想，陈默生前，除了这个玩偶，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珍视、或者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说过什么暗示性的话？”
左航闭上眼，强迫自己沉入那段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潮湿的走廊，昏暗的灯光，陈默总是低着头抱着玩偶的侧影……那些模糊的、被忽略的细节如同沉船碎片，一点点浮上脑海。
“他……不太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左航喃喃道，“除了那个玩偶，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话也很少……”他努力挖掘着，“有一次……好像是有人嘲笑他的玩偶，他很少见地反驳了一句，声音很小，但我离得近，好像听到了……”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亮光：“他说……‘你们不懂，它有耳朵，能听见……也能记住……’”
「它有耳朵，能听见……也能记住……」
这句话，在当时听起来像是孩子气的、维护心爱玩具的倔强言语。但此刻，结合玩偶耳朵里藏着的存储卡，这句话瞬间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听见……记住……”郑祥宇低声重复着，眼神越来越亮，“存储卡是用来‘记住’的。那‘听见’呢？难道……”
一个更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那个玩偶，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藏匿工具的容器！陈默的话暗示，这个玩偶本身，或许就具备某种监听或者记录功能？“星火”利用“十七号房间”进行观察，而陈默，这个看似沉默懦弱的少年，是否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反向记录着“星火”的罪行？！
如果真是这样，那张存储卡里记录的，可能不仅仅是陈默想保护的某个秘密，更有可能是“星火计划”在“十七号房间”内进行非法观察、评估甚至迫害的直接证据！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星火”在七年后，依旧对左航如此忌惮！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左航可能知晓陈默失踪的内情，更害怕那个玩偶，以及玩偶可能记录下的、足以将他们彻底毁灭的证据，通过某种方式，被左航得到！
“我们必须拿到那张卡！”郑祥宇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但随即又被现实的冰冷笼罩，“但玩偶在警方手里，我们无法接近。”
一时间，小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僵局。明明知道了关键所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击穿的钢化玻璃，看得见，摸不着。
就在这时，左航的私人手机，那个他用于联系灰色地带阿杰的备用机，屏幕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个预设的、代表特定加密信息接收的提示。
左航和郑祥宇同时一怔。
这个时候，谁会联系他？阿杰？还是……其他未知的存在？
左航犹豫了一下，在郑祥宇警惕的目光中，点开了那个加密通讯软件。
信息来自一个全新的、无法追踪的匿名ID。内容只有一行字，却让两人的血液几乎瞬间逆流：
「玩偶耳朵里的东西，想要吗？用‘钥匙’来换。」
信息下方，附着一张极其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图片——正是警方证物袋里那个兔子玩偶的耳朵内部特写，那个深褐色的微型存储卡，清晰可见！
对方不仅知道存储卡的存在，知道左航在找它，甚至……可能已经拿到了实物？！
而“钥匙”……什么钥匙？
左航和郑祥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极度的警惕。
这个神秘的联络人，是敌是友？“钥匙”又指的是什么？
玩偶的密码似乎近在咫尺，但解开密码的“钥匙”，却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而黑暗中，窥探的眼睛，似乎从未离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