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六年后,晨雾如纱,裹着清冽的寒气漫过苏家大宅的飞檐。
玄色衣袍的身影踏着雾霭缓步走来,衣摆沾着晶莹的露水,每一步都踩得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苏昌河立在议事堂门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匕首柄,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籍籍无名的 “无名者”,而是能凭一把匕首搅动暗河风云的顶尖杀手,江湖人称 “送葬师”, 凡他出手,从无活口,只余死寂。
议事堂内烛火摇曳,映着主位上苏烬灰的脸。他指尖捏着枚刻满繁复纹路的青铜令牌。
见苏昌河推门而入,苏烬灰不废话,直接将青铜令牌推到桌案中央,“哐当” 一声,令牌与硬木相撞,在寂静的堂内格外刺耳。
“大家长中了奇毒,病重垂危,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苏烬灰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昌河的眸色微沉,大家长病危的消息在暗河早已不是秘密,苏、慕、谢三家早已暗流涌动,如今这话从苏烬灰口中说出,便是挑明了要争权。
“苏家的人马,暂时归你调动。” 苏烬灰的手指叩了叩桌案:“暗河规矩,大家长之位空悬,向来凭实力相争。而眠龙剑,便是这场争斗的唯一凭证,谁能拿到剑,谁就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直落在苏昌河脸上,带着审视与不容拒绝的命令。
“你顺便,去紫竹园一趟。慕清弦的境界怕是已经超过了逍遥天境,实力强悍。她的态度至关重要,探探她的口风,看她究竟站在哪一边。”
“她?” 苏昌河眉梢微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只会呆在紫竹院内。”
六年来,慕清弦基本上都呆在紫竹院,据说她是突然出现在暗河的,不参与任刺杀活动,可她偶尔展露的武力值、连大家长都要敬三分的身份,却始终是暗河的谜团。
“此一时彼一时。”苏烬灰冷笑一声,“暗河要变天了,没有谁能真的置身事外。你去了便知,她若真无心纷争,为何慕家少主慕白这几日,三番五次往紫竹园跑?”
这话让苏昌河的眸色彻底冷了下来。慕白还敢去紫竹院?他攥紧令牌,转身往外走。
暮春的风裹着些微凉意,从半开的窗棂钻进来,吹动了案上摊开的书卷,也拂动了慕清弦腰间垂落的银铃,发出 “叮铃” 一声轻响,细碎而温柔。
慕清弦握着狼毫笔,正一笔一画临帖,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浅淡的痕。
身侧的苏昌河则捧着碟桂花糕,吃得漫不经心,指尖偶尔蹭过嘴角的糖霜,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她握笔的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留意。
“大小姐,我得出一趟远门。” 苏昌河咽下最后一块糕点,指尖蹭了蹭嘴角的糖霜,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老爷子让我去夺眠龙剑,你这段日子让苒竹陪你睡。”
慕清弦握笔的手顿了顿,狼毫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
她自然知道 “夺眠龙剑” 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彼岸计划的收尾、暗河权力更迭的关键,剑鞘深处还藏着暗河的宝藏。只要拿到宝藏,她就能暗中组建一支无人能敌的军队,到时候,谁还能拦着她复仇?那些压在心底多年的仇恨,终于要迎来清算的时刻。
她放下笔,转过椅子看向苏昌河,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我想与你同去。”
“不行。” 苏昌河几乎是立刻回绝,语气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不能去。”
见慕清弦皱起眉,他才放缓语调,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凝重:“你只要一动内力就会遭到反噬,轻则呕血晕厥,重则伤及心脉。蛛巢易守难攻,还有十二蛛影和傀大人苏暮雨坐镇,届时难免动手,你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这话戳中了要害,慕清弦却没退后半步。她起身绕到他面前,从碟子里捏起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手腕轻抬间,眼底却藏着不容动摇的执拗:“带上我嘛!我尽量不动内力就是了,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苏昌河自然地张嘴接住糕点。鼻尖萦绕着桂花的甜香,让他原本坚定的心思竟有了一丝松动。
“你向来不爱掺和这些凶险事,这次为什么非去不可?”
“我想亲眼见你当大家长。”
慕清弦眼睛亮亮的,像盛着檐下的烛火,可话音刚落,眼底又有一瞬暗了下去,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也想去见大家长最后一面。
见苏昌河仍有迟疑,她又往前凑了凑,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动作轻柔,腰间银铃也跟着 “叮” 的一声轻响,
她的声音也软了下来:“苏昌河,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这几日夜里总醒,睡不好。”
这话说得轻,却像根软针,轻轻扎在苏昌河心上。他太清楚她的性子,看似温顺,骨子里却藏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尤其是关乎她在意的事。
“你……”
他还想再说些内力反噬的凶险,却被慕清弦轻轻拉了拉衣袖,像是在撒娇,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苏昌河叹了口气,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终究还是松了口。
“那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能动内力。全程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更不许逞强。若是敢不听话,我就立刻把你送回紫竹园,再也不带你出来。”
慕清弦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暖得人心里发柔。她“嗯” 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