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恩昏迷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傅峥嵘和君闫清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轮流为他输送灵力。沈天耀则在外面主持大局，一边压制三长老余党的骚动，一边组织弟子清理周围的魔气。
玉鼎中的丹药已经炼制完成，通体金黄，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君闫清取了三枚丹药，溶于水中，用棉签沾着，一点点喂给李沛恩。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元神。
第三天傍晚，李沛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尊！”君闫清惊喜地喊道，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傅峥嵘也连忙凑过来，脸上满是担忧：“老顽固，你感觉怎么样？”
李沛恩看着两人红肿的眼睛，心中一阵温暖。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君闫清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我没事……”李沛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封印……怎么样了？”
“封印暂时稳住了。”傅峥嵘道，“丹药也炼成了，沈天耀已经派人去净化周围的魔气了。”
李沛恩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他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元神传来阵阵刺痛。
“您别乱动。”君闫清连忙按住他，“您的元神受损严重，需要好好休养。”
李沛恩顺从地躺下，看着天花板，心中有些无奈。他活了千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三长老的余党……”李沛恩问道。
“还在闹，但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傅峥嵘道，“沈天耀已经拿出他们勾结魔物的证据，不少被煽动的弟子都醒悟过来了。”
李沛恩点头：“那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李沛恩开始专心休养。傅峥嵘和君闫清轮流照顾他，为他输送灵力，喂他吃药。李沛恩的身体渐渐好转，但元神的损伤却恢复得很慢，时常会传来刺痛，修为也倒退了不少，连御剑飞行都有些困难。
这让他有些烦躁。他习惯了强大，习惯了保护别人，现在却成了需要被保护的人。
一日午后，李沛恩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傅峥嵘和君闫清在院中练剑。两人的“和合剑”越发熟练，剑光交织，如同一体。看着他们默契的配合，李沛恩心中一阵欣慰，却也有些失落。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沛渊仙尊了。
“师尊，在想什么呢？”君闫清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李沛恩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缓过神来：“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的剑法又精进了。”
君闫清在他身边坐下，阳光落在他发梢，泛着柔和的光泽：“都是师尊教得好。”他看着李沛恩苍白的脸色，轻声道，“您的元神还疼吗？我再为您输送些灵力吧。”
李沛恩摇摇头：“不用了，你也累了。”这些日子，君闫清为了照顾他，几乎没怎么休息，眼底的青黑重得像化不开的墨。
傅峥嵘练完剑，满头大汗地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几口：“老顽固，要不要试试我新学的按摩手法？听说能缓解元神疼痛。”
李沛恩挑眉：“你还会这个？”
“那是自然。”傅峥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在忘忧谷向灵汐学的，保证舒服。”
君闫清嗔怪地看他一眼：“师尊元神虚弱，哪能让你胡乱折腾。”
“我哪会胡乱折腾？”傅峥嵘不服气，“灵汐说了，用特定的手法按揉太阳穴和百会穴，能促进元神恢复。”
李沛恩看着两人拌嘴的样子，心中的烦躁渐渐消散，竟生出几分纵容：“那就试试吧。”
傅峥嵘顿时来了精神，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李沛恩身后，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的动作很生涩，力道时轻时重，却意外地让人放松。
“怎么样？舒服吧？”傅峥嵘献宝似的问道。
李沛恩闭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还行。”
君闫清也凑过来看，时不时指点傅峥嵘两句：“这里轻一点，师尊的元神受不了太重的力道。”“往左边挪挪，对，就是这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三人身上，温暖而静谧。李沛恩能清晰地感觉到傅峥嵘掌心的温度，听到君闫清轻柔的话语，还有两人呼吸间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安稳的韵律。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该死的让人贪恋。他活了千年，习惯了清修，习惯了孤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坦然地接受别人的照顾，甚至……享受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
“师尊？”傅峥嵘见他许久没动静，有些担心地轻唤。
李沛恩睁开眼，对上傅峥嵘关切的目光，又转头看向君闫清，少年正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擦去额角的薄汗。那一刻，元神的刺痛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口处涌动的暖流。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君闫清的手腕。
君闫清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烫到一般，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连耳根都红透了。他想抽回手，却被李沛恩握得更紧了些。
傅峥嵘也愣住了，按摩的动作停在半空，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化作了然，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促狭的笑。
“师……师尊？”君闫清的声音细若蚊吟，眼神慌乱地躲闪着。
李沛恩却没有放手，他能感觉到少年手腕的纤细，脉搏在掌心急促地跳动，像受惊的小鹿。他看着君闫清泛红的眼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个总是小心翼翼照顾他的少年，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念头太过惊世骇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是师尊，他们是弟子，更何况……他早已立誓断绝七情六欲，走无情道。
可情之一字，一旦生根，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从极北冰原他奋不顾身挡在君闫清身前，到深渊他耗尽元神也要护他们周全，再到此刻，他贪恋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份师徒情谊，早已悄然变质，发酵成了更深沉、更汹涌的情感。
“闫清。”李沛恩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君闫清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清冷疏离，只有满满的怜惜与……一种让他心惊肉跳的情愫。
“我……”君闫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李沛恩的心思，早已超越了弟子对师尊的敬爱，只是他一直不敢说，不敢想，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傅峥嵘识趣地站起身：“我去看看沈天耀那边有没有消息，你们聊。”说罢，还冲李沛恩挤了挤眼睛，转身溜得飞快。
院中的石桌上，还放着傅峥嵘没喝完的水壶，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师尊，您……”君闫清想抽回手，眼眶却先红了。
李沛恩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腕，指尖却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像羽毛拂过心尖。他看着少年泛红的眼眶，心中一阵刺痛：“是我唐突了。”
君闫清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弟子……弟子没有怪师尊……”
他只是……太惊喜，太慌乱，太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李沛恩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将他揽入怀中。
君闫清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他能清晰地闻到李沛恩身上淡淡的药香，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还有他略显急促的心跳。
“闫清。”李沛恩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也对不起你的敬重……但我控制不住。”
君闫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滚烫地落在李沛恩的衣襟上。他反手紧紧抱住李沛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师尊……”
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两个字。
李沛恩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中一片柔软。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跨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千年的道心，百年的清修，在这一刻，都成了过眼云烟。
但他不后悔。
傍晚时分，傅峥嵘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李沛恩靠在廊柱上，君闫清依偎在他怀里，两人都闭着眼，神色安详，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忍打扰。
傅峥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想说话，却看到李沛恩睁开了眼，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峥嵘识趣地闭上嘴，在他们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远处的晚霞，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李沛恩看君闫清的眼神，早已不是看弟子的眼神。而君闫清对李沛恩的在乎，也早已超越了师徒之谊。他只是没想到，一向清冷自持的李沛恩，会这么快就捅破这层窗户纸。
也好。傅峥嵘心想，至少老顽固不会再因为什么无情道而纠结了。
过了一会儿，君闫清醒了过来，看到傅峥嵘，脸颊瞬间爆红，连忙从李沛恩怀里坐起来，窘迫地低下头。
李沛恩却很坦然，甚至还对傅峥嵘笑了笑：“回来了？”
傅峥嵘耸耸肩：“嗯，沈天耀说魔气净化得很顺利，再过几日，附近的城镇就能恢复正常了。”他顿了顿，看向君闫清，“脸红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君闫清的脸更红了，轻轻“嗯”了一声。
李沛恩看着他害羞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好了，别逗他了。”他转向傅峥嵘，“三长老的余党，处理得怎么样了？”
“都关起来了，等你好了再处置。”傅峥嵘道，“不过有几个硬骨头，还在喊冤，说他们是被胁迫的。”
李沛恩点头：“等我元神好些了，亲自去审。”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气氛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只是隐约间，又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君闫清看李沛恩的眼神，多了些依赖和爱慕；李沛恩对君闫清的态度，也多了些纵容和温柔；而傅峥嵘，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些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夜深人静时，傅峥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为李沛恩和君闫清感到高兴，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他想起李沛恩揽着君闫清的画面，想起君闫清依赖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人。
“唉。”傅峥嵘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想这些干嘛。”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可脑海里却不断闪过李沛恩的身影——想起李沛恩第一次为他疗伤时的认真，想起他被三长老陷害时的坚定，想起他耗尽元神加固封印时的决绝……
傅峥嵘猛地睁开眼，心脏“砰砰”直跳。他这是……怎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清静峰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李沛恩和君闫清之间，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傅峥嵘却像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们，总是找各种借口出去，要么去沈天耀那里打探消息，要么就一个人去后山练剑。
李沛恩察觉到了傅峥嵘的不对劲，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能坦然面对自己对君闫清的感情，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峥嵘那复杂的眼神。
君闫清也看出来了，他几次想跟傅峥嵘谈谈，都被傅峥嵘岔开了话题。
这日，李沛恩正在打坐，忽然感觉到元神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师尊！”君闫清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冲过去扶住他，“您怎么了？”
李沛恩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元神的刺痛越来越厉害，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师尊！师尊您醒醒！”君闫清焦急地大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想为李沛恩输送灵力，却发现李沛恩的体内乱成一团，灵力根本无法进入。
就在这时，傅峥嵘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李沛恩的样子，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师尊突然就这样了！”君闫清哭着说道。
傅峥嵘连忙上前，指尖搭在李沛恩的脉搏上，脸色越来越凝重：“不好！他的元神在溃散！”
“什么？！”君闫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别慌！”傅峥嵘强作镇定，“我们一起为他输送灵力，或许能稳住他的元神！”
君闫清连忙点头，与傅峥嵘一起，将灵力注入李沛恩体内。两股灵力一刚一柔，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李沛恩溃散的元神，试图将它们聚拢。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李沛恩的元神排斥着外来的灵力，不断挣扎。傅峥嵘和君闫清耗费了大量的灵力，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当李沛恩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时，两人都已经累得虚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他……他没事了吧？”君闫清虚弱地问道。
傅峥嵘擦了擦额头的汗：“暂时稳住了，但情况很不乐观。他的元神损伤太严重，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君闫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君闫清握住李沛恩的手，声音哽咽：“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师尊也不会变成这样……”
傅峥嵘看着他自责的样子，心中一阵不忍。他拍了拍君闫清的肩膀：“这不怪你，老顽固他……他是心甘情愿的。”
君闫清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傅峥嵘：“师兄……”
傅峥嵘叹了口气：“我们先把他扶到床上吧，等他醒了再说。”
两人合力将李沛恩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傅峥嵘看着李沛恩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李沛恩元神溃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之前为了加固封印，耗尽了元神之力。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和君闫清。
“我去请沈天耀来看看。”傅峥嵘道。
君闫清点头：“好，我在这里守着师尊。”
傅峥嵘匆匆离开，君闫清坐在床边，握住李沛恩的手，轻声道：“师尊，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没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沈天耀赶来时，看到李沛恩的样子，也是一脸凝重。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沛恩的元神亏损太严重，寻常的丹药和灵力根本无法修复。除非……”
“除非什么？”傅峥嵘和君闫清同时问道。
沈天耀犹豫了一下：“除非能找到‘还魂草’。还魂草是上古灵药，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修复受损的元神。只是这种草药早已绝迹，据说只有在魔界的万魔窟深处，才有可能存在。”
“万魔窟？”傅峥嵘皱眉，“那里比之前我们去的地方还要危险，里面不仅有强大的魔兽，还有能吞噬元神的魔雾。”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沈天耀道，“如果找不到还魂草，沛恩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君闫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沛恩，咬了咬牙：“我去！就算再危险，我也要找到还魂草！”
“我跟你一起去。”傅峥嵘道，“多个人多个照应。”
沈天耀点头：“也好。你们小心，我会在这里守着沛恩，等你们回来。”
两人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动身。临走前，君闫清走到床边，在李沛恩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师尊，等我回来。”
傅峥嵘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刺痛，却只是默默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两人离开清静峰，踏上了前往万魔窟的路。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还魂草，救李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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