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与残梦

阁楼的空气里，除了药剂的腥甜与陈旧的尘埃味，又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药草腥气。美利坚将一个白玉瓷瓶攥在手心，瓶身冰凉的触感却焐不热祂眼底的疯狂与焦灼。自从上次英吉利短暂清醒又再度沉沦后，祂便彻底陷入了偏执——温柔的诉说无用，过往的信物无用，就连那些带着痛感的刺激，也只换来祂片刻的挣扎，随后便是更深的麻木。

“父亲，他们说这药能唤醒你，能让我们重新回到以前。”美利坚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笃定，祂蹲在英吉利面前，指尖粗暴地捏住祂的下巴，迫使祂抬起头。英吉利的眼神依旧空洞，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对眼前的危险毫无察觉，只是机械地张了张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瓶所谓的“唤醒药”，是祂耗费重金从黑市求得的秘药，卖家说它能以极端的方式勾连血脉，唤醒最深层的记忆与情感，却隐瞒了它最恐怖的效用——强行扭转体质，令男子受孕。美利坚不是不知晓，只是在祂眼里，任何代价都值得，只要能让英吉利“回来”，只要能让祂彻底拥有这份羁绊，哪怕是用血脉捆绑，祂也在所不惜。

祂撬开英吉利的牙关，毫不犹豫地将瓶中深褐色的药汁灌了下去。药汁带着浓烈的苦涩与灼烧感，顺着英吉利的喉咙滑入腹中，祂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咽，像被扼住脖颈的幼兽，却连挣扎的动作都显得虚弱无力。美利坚死死按着祂的肩膀，直到最后一滴药汁饮尽，才松开手，眼神贪婪地盯着祂的腹部，仿佛那里已经孕育出了祂想要的“希望”。

起初几日，英吉利只是陷入更深的昏睡，体温时高时低，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美利坚寸步不离地守着祂，为祂擦拭身体，喂祂流食，眼底满是期待与偏执的光芒，祂坚信这药会起效，坚信英吉利会因为这血脉的联结而重新看向祂。

可变故发生在第七日。

英吉利猛地从昏睡中惊醒，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有无数把尖刀在里面翻搅，痛得祂蜷缩在地，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细碎的血沫。祂的意识在剧痛中短暂清明，眼底不再是空洞，而是被极致的痛苦与惊恐填满，祂死死盯着自己的腹部，又猛地抬头看向美利坚，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恨意与绝望。

“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祂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美利坚……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美利坚被祂眼中的恨意刺得心头一紧，却强装镇定地走过去，想将祂扶起：“父亲，别怕，这只是药效，过了这阵子就好了，等祂生下来，你就会记起一切，我们就会好起来的。”

“生下来？”英吉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事情，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声里满是毁灭般的绝望，“你让我……以男子之身受孕？美利坚，你不仅想囚禁我的人，还要毁掉我的身体，用一个孽种来捆绑我？你忘了我教你的一切？忘了何为底线，何为尊重？！”

祂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腹部的绞痛愈发剧烈，眼前阵阵发黑，却依旧挣扎着想要远离美利坚，手脚并用，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可祂的身体早已被药剂与病痛掏空，没挣扎几下便重重摔倒在地，腹部的疼痛让祂几乎晕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肯再看美利坚一眼。

美利坚看着祂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祂眼底那深入骨髓的恨意——那是从未有过的、纯粹的憎恶，比麻木更让祂恐惧。祂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错得离谱。这瓶药没有唤醒英吉利的记忆，没有拉近他们的距离，反而将祂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情彻底碾碎，只剩下无法化解的仇恨与绝望。

“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回来……”美利坚的声音带着慌乱的颤抖，祂想去碰英吉利，却被祂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力道不大，却带着决绝的抗拒。英吉利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腹部，身体因为疼痛与恐惧而剧烈发抖，眼神空洞而死寂，仿佛灵魂已经彻底抽离，只留下一具承受痛苦的躯壳。

更可怕的是，这秘药的副作用远超想象。英吉利的身体开始出现排异反应，高烧不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清醒时便陷入无边的痛苦与自我厌弃，混沌时则会发出无意识的嘶吼，像承受着炼狱般的折磨。阁楼里再也没有了美利坚温柔的诉说，只剩下英吉利痛苦的呻吟与祂慌乱无措的低语，空气里的药味愈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美利坚请来最好的医师，却都对这诡异的状况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用药物缓解英吉利的痛苦，却无法阻止腹中生命的生长，更无法逆转那被彻底摧毁的神智。祂守在英吉利床边，看着祂日渐憔悴的面容，看着祂眼底再也无法消散的恐惧与恨意，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祂以为这血脉的联结能锁住英吉利，能唤醒祂的记忆，却没想到，最终锁住的是自己，唤醒的是一场无法挽回的噩梦。那瓶重金求来的生子药，没有带来任何希望，只带来了更深的痛苦与毁灭，将原本就破碎的关系，彻底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映在英吉利苍白痛苦的脸上，也映在美利坚布满血丝的眼底。祂伸出手，想触碰英吉利冰冷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无力地垂下。祂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被摧毁，就再也无法复原，而祂用极端的方式想要留住的，不过是一场早已破碎的残梦，最终只落得两败俱伤，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