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漫着细润的潮气,廊下薛荔的藤蔓垂落,擦过白衣公子膝头的画纸,洇开几缕浅绿。忆秋指尖捏着一支象牙柄的狼毫,砚台里的松烟墨被磨得泛着冷光,正勾勒柱顶九尾狐雕饰的墨玉眼——那笔锋极轻,似怕惊碎廊间的风。
“哥哥画的狐狸,尾巴比老榕树的根还软。”浅沐踮脚凑过来,指尖一勾,将案头的朱砂碟撞得晃了晃,一点丹红溅在画纸边缘,像狐纹洇开的血。
疏影端着茶盏从廊外走来,青瓷杯沿碰出轻响:“你再闹,他这画就要改叫‘狐狸踩了胭脂盒’,刚好配你这没轻没重的性子。”
白衣公子手腕微顿,将那点朱砂顺势描成狐雕眼角的一点红,抬眼时,眼角淡粉的狐纹跟着弯了弯:“无妨,倒添了几分活气。”
浅沐却噘着嘴去扯他的袖角:“我要哥哥画我,画成有九条尾巴的小狐狸!”
“就你?”疏影将茶盏搁在案边,茶雾漫过他的眉梢,“画成九条尾巴的胖松鼠还差不多。”
白衣公子的笔落在纸上,将浅沐凑过来的笑脸,描成了一只叼着枫叶的小狐,尾巴翘得比廊间的风铃还高。风从檐角掠过,墨玉眼的幽光落在画纸上,竟像是真的眨了一下。
浅沐见画纸上那只叼着枫叶的小狐,眼睛一下子亮了,踮脚就要去够画案上的纸:“是我!是我!我要把它藏起来,不给疏影看!”
他一扑,带倒了案边的镇纸,乌木的方块骨碌碌滚到青石板上,惊得廊下的雀儿扑棱着翅膀飞走。疏影眼疾手快,先一步按住画纸的边角,指尖在浅沐手背上轻轻一敲:“再闹,这小狐的尾巴就要被你扯成断麻绳了。”
白衣公子搁下笔,指尖拂过画纸边缘的褶皱,眼角的狐纹漾开浅浅的笑:“阿影,别吓她。”
浅沐却被那一下敲得缩回手,鼓着腮帮子瞪疏影:“你就会欺负我!”
疏影拿起镇纸,重新压在画纸另一端,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凉薄笑意:“我是怕你把哥哥的画折腾成废纸,回头他罚你抄十遍《狐族志》,哭的还是你。”
浅沐一听“抄书”两个字,立刻蔫了,揪着白衣公子的袖口晃了晃:“哥,我不抢了还不行吗,你再给我画一只会飞的小狐狸好不好?”
白衣公子拿起笔,在画纸空白处添了几笔流云,让那只小狐像是踩着云絮要飘起来,声音温得像廊间的风:“好,画一只带你飞到山上去看枫叶。”
廊下的风卷着薛荔的碎影,落在白衣公子的画纸上,他正用银钩般的笔锋,把柱顶九尾狐雕饰的墨玉眼描得泛着冷光——那笔比他的手腕还稳,连风都不敢吹歪画里的线条。
浅沐蹲在轮椅边,手指戳了戳砚台里的墨,又抹了点在疏影的袖口上:“哥,你这狐狸画得跟木雕似的,还没我上次在山脚下见的野狐灵动呢!”
疏影低头看见袖口的墨痕,抬手就弹了浅沐的脑门:“就你见过野狐?我看你是把自己的傻气当成‘灵动’了,再瞎闹,小心哥哥把你画成顶着狐头的笨熊。”
浅沐吃痛,伸手去抢白衣公子手里的笔:“我要画疏影的丑样子!让他比笨熊还丑!”
笔杆在三人手里晃了晃,一滴墨落在画纸的狐尾上,洇成一小片黑。白衣公子握着笔杆,眼角淡粉的狐纹跟着呼吸轻颤:“好了,再闹,这画就要改叫‘墨染狐尾’,刚好配你们俩的‘墨染袖口’‘墨染脑门’。”
疏影抽出手帕擦袖口,语气里满是嫌弃:“都是你闹的,回头让忆秋哥罚你磨一晚上墨。”
浅沐立刻抱住白衣公子的胳膊:“忆秋哥才不会罚我!他会罚疏影你帮我磨墨!”
白衣公子把那滴墨描成狐尾上的一点斑纹,抬眼时,目光软得像廊间的光:“罚你们俩一起磨,磨到砚台里的墨能映出狐狸的影子。”
浅沐和疏影对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却都乖乖蹲到砚台边,一个拿着墨条乱转,一个伸手去搅墨汁,溅得彼此手上都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