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鸣人就变了。
日向老宅的拆迁队撤走那天，川木跟着鸣人去了趟空地。挖掘机的履带压过碎砖，把 “日向” 门匾压得裂成两半，鸣人蹲在尘土里，手指抠着门板上磨平的木纹，指甲缝里都嵌了灰。风卷着碎木屑吹过来，他忽然说了句 “雏田以前总在这里练柔拳”，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川木那时还不懂，为什么一块旧门板能让向来坚韧的七代目红了眼 —— 直到后来，他看见鸣人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出来，铺了浅紫色的床单，枕头上放着根磨得发亮的浅紫色发绳，那是他在老宅废墟里捡回来的，绳尾还沾着点旧年的樱花粉。
鸣人开始对着空沙发说话。每天傍晚，他会把两杯温茶放在茶几上，一杯自己喝，另一杯放在对面，指尖摩挲着杯沿，像在等什么人回来。“今天火影楼的文件太多，回来晚了”“鹿丸又抱怨我总忘事，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他絮絮叨叨地说，语气里带着川木从未见过的软。有时川木放学回来，会撞见鸣人把那根浅紫色发绳摆在茶几中央，用指尖轻轻拨弄，说 “雏田刚落这儿的，别碰乱了”，眼神亮得像藏了星星，可那沙发上明明空无一人。
他还会轻轻推开客房的门，动作轻得怕惊扰了什么，探头进去看一眼，又轻轻关上门，对川木说 “雏田在里面睡，别吵她”。有次川木半夜起夜，看见客房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他看见鸣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件洗得发白的日向校服，指尖顺着领口的绣线慢慢摸，嘴里小声念着 “这件衣服还是你十六岁时穿的，当时你说太紧了，想换大一号”。川木站在走廊里，直到灯灭了，才轻轻回了房间 —— 他忽然懂了，鸣人是把雏田 “藏” 在了这些旧物里，藏在了那些没说出口的回忆里。
后来这 “藏” 变得愈发真切。某个周末的早晨，鸣人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空的，却笑着递到川木面前：“我要和雏田结婚了，你看这个盒子，尺寸刚好能装下戒指，她肯定喜欢。” 盒子里还留着点香水味，是当年井野送给雏田的栀子花香，这么多年过去，味道淡得几乎闻不见，鸣人却每天都要打开盒子闻一下，像在确认什么。川木看着他眼里的光，没敢说 “盒子是空的”，只是点了点头：“那我要当伴郎吗？” 鸣人一下子笑了，拍着他的肩说 “当然，你是我儿子嘛”，语气里的骄傲，像真的要娶到心爱之人一样。
川木起初以为鸣人只是太难过，等过些日子就会好。直到纲手来家里，手里拎着刚熬好的补汤，推开门就看见鸣人对着空气笑 —— 他正把一块樱花饼放在空碟子里，说 “你以前总抢我的樱花饼，这次给你留了整块”。纲手手里的汤碗晃了晃，汤汁洒在袖口，她却没在意，走过去把汤放在茶几上，轻声说 “鸣人，喝点汤吧”。鸣人抬头看她，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却多了点茫然：“纲手婆婆，你看见雏田了吗？她刚还在这儿呢。”
纲手红了眼眶，等鸣人回客房后，才拉着川木到阳台，声音发颤：“他病了，是心病。” 她叹了口气，指尖捏着阳台栏杆上的锈迹，“日向老宅是他和雏田最后一点联系，现在连这点联系都没了，他是把自己困在过去里了。” 那天下午，纲手请来了忍界最好的心理医生，医生坐在鸣人对面，听他讲了一下午 “雏田的事”—— 讲她十六岁挡在佩恩面前的样子，讲她煮南瓜粥时会多放半勺糖，讲她笑的时候眼角会有个小梨涡。末了，医生跟川木说：“他不是在幻想，是太怕失去了。他把雏田永远停在了十六岁，停在了最鲜活的年纪，这样就不用面对‘雏田会变老、会离开’的恐惧，也不用面对‘自己老了，配不上那个年轻的她’的不安。”
有次川木放学回来，刚进门就看见鸣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里捧着两件小小的婴儿服，一件是明黄色的，绣着个小螺旋丸，另一件是浅粉色的，裙摆上缝着朵向日葵。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衣服上，鸣人用指尖轻轻捏着向日葵的花瓣，笑着说 “博人要穿这个，你看这螺旋丸，跟我小时候的一样”“向日葵喜欢粉色，这件肯定合她心意”。川木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声说 “那我帮弟弟妹妹洗吧，洗干净了好穿”。鸣人眼睛一下子亮了，把婴儿服递给他，指尖还轻轻碰了碰川木的头发，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家川木真懂事，以后博人和向日葵要跟你学乖点。”
川木把婴儿服拿到阳台洗，泡沫沾在指尖，软得像小时候鸣人帮他擦药时用的药膏。他知道这些衣服永远不会有孩子穿，却还是仔仔细细地搓，晾在阳光下，像在守护着鸣人那点易碎的梦。
鹿丸、小樱他们也都默契地配合着。每次聚餐，鹿丸都会提前让居酒屋的老板多摆一副碗筷，放在鸣人身边，等菜上来了，他会夹一块蒸蛋放在空碗里，说 “这个是雏田爱吃的，上次她说老板的蒸蛋比她煮的嫩”。小樱会把带来的补药递给鸣人，说 “这是我特意给雏田熬的，她怀着孕，得补补”，哪怕她心里清楚，那补药最后只会被鸣人放在客房的抽屉里，和那些婴儿服放在一起。井野更是每周都送一束向日葵来，每次都挑花瓣最饱满的，笑着说 “这次的向日葵开得好，雏田肯定喜欢”，她会帮鸣人把花插在客厅的白瓷瓶里，调整花瓣的角度，让阳光刚好落在花心上 —— 就像雏田还在时那样。
他们都知道，鸣人守着的不是幻想，是二十年来没说出口的爱意。只要他能笑着提起 “雏田”，哪怕那只是个未散的梦，他们也愿意陪着他演下去。
可今年年初，鸣人突然醒了。
那天是个阴天，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沾着清晨的露水，湿得发沉。川木看见鸣人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手里捏着那根浅紫色发绳，却没像往常那样拨弄，只是盯着窗外的落叶发呆。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落在他头发上，川木才发现，鸣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连眉毛都沾了霜似的，看着比纲手还要苍老。
“父亲，” 川木把刚买的向日葵递过去，花瓣上还带着水珠，“井野阿姨送的，说今天的花特别新鲜。”
鸣人抬起头，看了眼向日葵，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亮，只是轻轻说了句 “谢谢，不用了”。他把发绳放进衣兜里，手指捏着衣料，微微发颤，却没再提 “雏田” 两个字。川木站在原地，手里的向日葵渐渐失了温度，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鸣人比对着空气说话时更让人心疼 —— 以前的他，至少还有梦可做，可现在，连梦都碎了。
鸣人还拍了拍川木的肩，手背上的皮肤松垮得像揉皱的纸，却还是努力放得温柔：“别担心，我早就看开了。”
川木知道，这话是假的。从那天起，鸣人就很少说话了，饭吃得越来越少，夜里常常坐在窗边，看着夜空发呆，眼神空得像没有星星的晚上。他眼底的光没了，像燃尽的蜡烛，连呼吸都慢了下来，有时川木叫他，他要反应好一会儿才会应一声，声音轻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川木感受到，鸣人的生命力在快速的消散，可是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守着，陪着，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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