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年光景,鸣人就被推进了重症病房。
白色被单裹着他嶙峋的骨架,连肩胛骨都撑得布料发紧,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手背上扎着的留置针管,透明药液坠得极慢,每一滴落下的声响,都像在数着他剩下的时光,敲在川木心上,钝得发疼。监护仪的 “滴滴” 声在空旷的病房里荡着回音,偶尔会突然顿半秒 —— 每一次停顿,川木都会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直到那机械的声响重新响起,才敢偷偷松口气,却发现后背早被冷汗浸得发潮。
鸣人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候,眼睛也大多闭着,只有睫毛偶尔轻轻颤一下,像濒死的蝶。有次川木正帮他擦手,他忽然睁开眼,眼神散着,却盯着天花板轻声说:“川木,帮我把阳台的向日葵收进来,别淋了雨。”
川木的手顿在半空,喉结滚了滚才压下涩意 —— 这病房连阳台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向日葵了。那是从前在家时,鸣人总让他做的事:井野送的向日葵晒在阳台,傍晚要收进花瓶,免得沾了夜露。他攥了攥鸣人冰凉的手,扯出个浅得像假的笑:“好,我这就去收,保证晒得软软的,明天给你摆在床头。”
鸣人听了,嘴角好像轻轻弯了一下,眼睛又慢慢闭上,呼吸轻得几乎看不见。川木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他的颧骨更凸了,皮肤松垮地贴在骨头上,连曾经总是亮着的眼神,都彻底沉了下去。
没过多久,监护仪的 “滴滴” 声突然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长鸣,像把冰锥直直扎进耳朵。川木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扑到床边,伸手去握鸣人那只手 —— 就是这只手,曾经能稳稳攥住螺旋丸,能在大筒木的攻击下把他护在身后,能帮他擦药时轻轻揉着伤口说 “不疼”,可现在,只剩一层薄皮裹着骨头,指节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连碰一下都怕碎了。
“医生!医生!” 川木朝着门外喊,声音抖得不成样,眼泪却先掉下来,砸在鸣人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鸣人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 就一下,像风吹过的落叶,轻得几乎看不见。川木的心瞬间提起来,俯身贴着他的耳朵:“父亲!你看看我!我是川木啊!”
可那只手再也没动过,直到护士推着抢救车跑进来,把他拦在外面,他才靠着墙滑坐在地,看着白色的身影在病床边忙碌,监护仪的长鸣终于停了,重新响起 “滴滴” 声,却比之前更慢、更弱。他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哽咽着重复:“别丢下我…… 小时候你牵我进那栋房子,说‘以后这就是家了’…… 你要是走了,家就散了啊……”
不知道熬了多久,川木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没有白色的病房,只有木叶训练场的暖光 —— 金色的阳光铺在草地上,鸣人还带着中年的模样,黑色头发里只掺着几根白丝,没穿火影袍,就穿常穿的浅灰色衬衫,笑着朝他伸手:“来,练螺旋丸,这次我扶着你,别摔了。”
川木跟着他的动作聚查克拉,掌心刚泛起淡蓝色的光,就没稳住,整个人摔在草地上,手心擦破了皮,渗出血珠,疼得他咧嘴。鸣人立刻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 —— 还是他小时候喜欢的橙色包装,上面印着小小的螺旋丸图案,他轻轻把川木的手抬起来,吹了吹伤口,才慢慢贴上,声音软得像棉花:“疼了就喊,别硬撑,我在呢。”
川木想笑,眼泪却先掉下来,刚要伸手抱住鸣人的脖子,就被一阵冰冷的触感惊醒 —— 是鸣人那只手,还轻轻攥着他的指尖,可掌心的温度,比梦里的创可贴凉太多。
病房里的监护仪还在 “滴滴” 响,窗外的天早黑透了,只有床头的夜灯亮着昏黄的光,落在鸣人苍老的脸上,把他的皱纹映得更清晰。川木揉了揉眼睛,发现脸颊还沾着梦里的泪,而鸣人那只手,依旧保持着攥他的姿势,却没再动过。
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点楼下向日葵的淡香 —— 井野阿姨还在送,每周一束,哪怕鸣人再也看不见,也再也不会说 “雏田肯定喜欢” 了。川木抬头看向窗外,黑暗里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可他总觉得,有朵向日葵在发光,像鸣人没散的梦,也像他抓不住的温暖。
他低头把脸贴在鸣人冰凉的手背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父亲,梦里你说‘我在呢’…… 你能不能再在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
监护仪的声音依旧机械地响着,那只手却再也没回应过。川木知道,鸣人抓着的不是他的指尖,是他没说出口的牵挂,是没散的梦,可这一点点余温,也在慢慢变冷,像窗外的夜,一点点吞掉最后那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