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客房门时,砂隐的夜风裹着细沙钻进来,吹得桌角的陶制小罐轻轻晃了晃,罐口的砂粒簌簌落在砂岩地面上,像谁在轻声叹息。雏田没开灯,任由自己跌坐在床沿,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指尖还攥着布包上的带子 —— 那带子被她攥了一路,已经有些发皱,边缘磨得指腹发疼。
房间里只剩窗外漏进来的月光,淡银色的光落在布包上,照亮了她之前缝补时留下的针脚。那些针脚歪歪扭扭,当时她还红着脸跟鸣人说 “手笨缝得不好”,他却笑着说 “挺好的,比我自己缝的强多了”。现在想起那句话,心里的恼怒像被夜风揉散了些,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酸。
她其实知道的。
知道鸣人说 “怕失望” 时,眼里藏着的不是拒绝,是恐惧。是怕她像当年那样,把心意捧到他面前,却被他懵懂错过;是怕现在的自己,再也给不了她少年时能给的热烈;是怕这份跨越二十年的喜欢,最后只剩 “感动” 二字,耽误了她的人生。
月光移到床脚时,雏田终于抬手,摸着布包上的针脚。每一道针脚,都对应着一段他照顾她的日子:缝这针时,他刚给她端来温好的蜂蜜水,说 “练柔拳别太晚”;缝那针时,他拿着日向家的旧相册,指着她十五岁的照片笑 “那时候你还会躲在树后看我练拳”。这些细碎的好,不是 “感动”,是刻在日子里的 “喜欢”—— 是她跨越二十年,依然能一眼认出的、属于鸣人的温柔。
她忽然想起刚才鸣人泛红的眼眶。暖光落在他眼下时,那片红像被揉碎的朱砂,连睫毛上的湿意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明也在意,明明也怕失去,却要装作 “不适合”,装作 “全部都不适合”,像只把自己缩在壳里的蜗牛,连伸出触角都要鼓足勇气。
“不是感动,也不是依赖啊。” 雏田对着空房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指尖触到一片湿 ——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想起佩恩之战时,自己挡在他面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鸣人君受伤”;现在也是,只是念头变成了 “不能让鸣人君再害怕了”。
月光渐渐移到窗棂上,雏田站起身,走到窗边。隔壁房间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玻璃,在夜色里晕出小小的圆。她知道鸣人还没睡,或许也像她一样,对着空房间发呆。她攥紧布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明天一早,她要去找他,把这些话都说清楚 —— 说她喜欢的不是少年时的幻影,是现在这个会怕她失望、会为她计划未来的鸣人;说她的喜欢,从来不是一时的感动,是攒了二十年、连时光都磨不掉的心意。
指尖在窗玻璃上轻轻划了个圈,圈住那片暖光,像要把这份心意牢牢攥在手里。
雏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鸣人还靠在门板上,指尖捏着那片从忍具包里摸出来的紫阳花瓣。花瓣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深褐色的碎渣从指缝里漏下去,落在赤着的脚边,像撒了把细沙。
他没开灯,任由房间里的冷意漫上来。赤着的脚踩在砂岩地面上,冰凉的触感从脚底往上爬,顺着小腿缠到心口,让刚才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他抬手抹了把眼睛,却摸到一片湿 —— 原来刚才雏田转身时,他又没忍住哭了。
太狼狈了。
他想。活了三十六年,当了这么久的火影,处理过无数次忍界危机,却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连一句 “我也喜欢你” 都说不出口。他怕自己的犹豫会让她难过,却偏偏用 “不适合” 把她推得更远;他怕她的喜欢是一时感动,却忘了最该相信的,是她当年挡在佩恩面前时,眼里那份连死亡都不怕的坚定。
指尖无意识地把花瓣碎渣拢起来,拢成小小的一堆。月光从窗外漏进来,照亮了那堆碎渣,也照亮了忍具包上的浅痕 —— 那是雏田缝补时留下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绣活都让他心疼。他想起在木叶时,她练柔拳到深夜,客厅里总留着盏灯;想起她对着二十年的新忍具发愣,指尖轻轻摸着忍具上的纹路,像在触摸一个陌生的世界;想起她第一次吃到三色丸子时,眼里亮着的光,和少年时一模一样。
这些画面,明明都在说 “她还喜欢他”,他却偏偏要给自己找借口。
“笨蛋。” 鸣人对着空房间轻声骂了句,声音里带着点自嘲。他慢慢蹲下身,把花瓣碎渣小心地拢进掌心,仿佛要把这些年的遗憾都拢起来。他想起佩恩之战后,自己窝在木叶的休息室里,对着雏田的旧照片发呆,我爱罗说 “你要照顾好自己”,他却只是摇头;想起去年路过田之国的紫阳花海,他折下那朵花时,心里想着 “等她回来就带她来看”,却没料到重逢后,自己会这么懦弱。
窗外的风又吹过,带着砂粒撞在窗棂上,轻轻的敲击声像在提醒他什么。鸣人抬起头,看向隔壁房间的灯 —— 那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在夜色里,像颗不会熄灭的星。他忽然想起雏田刚才急吼吼的样子,想起她盯着他问 “当年的表白要不要回应” 时,眼里的坚定。
他想,如果自己能勇敢一点就好了,哪怕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