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田刚跨进门槛，目光就撞进鸣人泛红的眼眶 —— 暖光落在他眼下，把那片红染得格外明显，连睫毛都沾着点湿意，像刚被夜风揉过的蒲公英。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脚步顿在原地：他这副模样，被自己撞个正着，会不会觉得难为情？
念头刚冒出来，指尖已经先一步攥住了门把手，“咔嗒” 一声轻轻带上门。砂隐的夜风还没来得及卷进来，就被隔绝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发闷，像怕下一秒就会被鸣人冷声赶出去。
鸣人还僵在原地，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砂岩地面上，刚才涌上来的泪意还没压下去，雏田急吼吼的身影就撞进了视野。他下意识想抬手擦眼睛，动作却顿在半空 —— 太狼狈了，连掩饰的时间都没有，那些支离破碎的情绪，全暴露在了她面前。
“你并没有结婚？”
雏田的声音先打破沉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像要从他脸上盯出个答案来。她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浅紫色的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指腹蹭过之前缝补的针脚，那点熟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里的慌乱。
鸣人喉结滚了滚，目光下意识往旁边偏，避开她的视线，声音轻得像被暖光裹住：“没有。” 尾音落时，指尖悄悄攥住了衣摆 —— 他不敢看她，怕从她眼里看到失望，更怕看到 “果然如此” 的了然。
“那你为什么要说有？” 雏田往前挪了半步，语气里的不解像团揉皱的棉絮，“我明明……” 她想说 “我明明被那个女人当成第三者教训”，话到嘴边却卡住，鼻尖忽然泛了酸 —— 那天久千奈说 “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时，她有多委屈，现在就有多茫然。
“我没有说我有。” 鸣人垂眸，盯着地面的砂粒，声音里带了点涩。他想起这些天，雏田从未问过他 “你结婚了吗”，只是默默看着川木喊他 “爸爸”，默默接受着他安排的一切。是他自己，默认了她的 “以为”，默认了这份距离 —— 毕竟现在的他，还敢奢求什么呢？
“可你让我误会了。” 雏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如果早知道不是……” 如果早知道，她就不会在夜里对着日向旧照片发呆，不会在久千奈来的时候，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是。” 鸣人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心里像被砂粒硌了下。他忽然想起刚才我爱罗故意加重的语气，想起走廊里一闪而过的浅紫色身影 —— 原来她都听见了，听见了他那些可笑的自我怀疑，听见了他说 “怕她失望”。
“为什么？” 雏田追问，脚步又往前挪了挪，几乎要站到他面前，“故意让我误会，是不想我对你的感情继续加深？” 她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水汽更明显了，像蒙了层薄雾。
鸣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怎么说？说他怕自己眼角的细纹会让她嫌弃？说他怕失去九尾后，连护着她的能力都没有？说他怕自己这 “日暮途穷” 的人生，会耽误她的朝阳？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像团滚烫的砂，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只化作一个字：“是。”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仿佛早知道这个答案会让她难过。
“为什么？” 雏田几乎是喊出来的，耳尖泛红，指尖攥得发白，“从前你不肯回应，现在明明没有障碍了，你还是不愿意？” 她想不通，明明他们已经失去了二十年，明明她已经把心意说得那么清楚，怎么最大的障碍，竟然是鸣人自己。
“就觉得…… 我们现在不适合。” 鸣人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沉了下去，像被砂隐的夜风裹住，没了之前的底气。
“哪里不适合？”
“全部。”
这个词像根针，狠狠扎在雏田心上。她愣了愣，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点无语的自嘲：“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老了吧？” 她盯着他眼角的细纹，那道纹很浅，明明一点都不明显，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跨不过的坎？
“是。”
鸣人回答得太过理所当然，让雏田都愣了神 —— 她以为他会辩解，会说些别的理由，却没想过他会这么直白地承认，承认自己的自卑。
“谁说你老了？你不老！” 雏田往前冲了一步，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袖，声音里带了点急切的反驳，“那些细纹，那些胡茬，一点都不影响 ——”
“那你回来的第一天，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鸣人忽然打断她，眼里的决绝褪去，换上了一丝无奈的失落，“你不用骗我。”
雏田的话卡在喉咙里，指尖僵在半空。
“你在想‘这个男人是谁？怎么这么老’，对不对？” 鸣人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甚至有些怕我，怕这个陌生的、不再是少年的我。” 他记得再见那天，她虽然笑着喊 “鸣人君”，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那点距离，像根刺，一直扎在他心里。
“没有！” 雏田急忙摇头，眼眶更红了，“我只是觉得…… 有些陌生，不是因为你老了。” 是因为二十年的时光太沉，沉得让她一时不敢认，不是因为他的模样。
“之后你以为我有妻子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鸣人没再纠结 “老” 的话题，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目光紧紧锁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
“我……” 雏田的声音弱了下去，想起久千奈来找她那天，她躲在房间里，把日向家的旧发带攥得变了形，心里又酸又气 —— 气鸣人怎么成了别人的丈夫，气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一眨眼就属于别人了。“当然是难过啊…… 也有些生气。”
“然后呢？” 鸣人追问，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苦涩，“你其实也觉得，我有妻子很好吧？觉得这样的结局，对我们都好。”
“我没有！” 雏田急得跺脚，耳尖红得要滴血，“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从来没有那么觉得，从来没有！
“你有。” 鸣人看着她，眼神笃定，带着种 “我比你更懂你” 的固执。
“你说有就有吗？” 雏田彻底恼了，声音拔高了些，“你很了解我吗？”
鸣人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二十年的沧桑，又带着点无奈的温柔：“嗯，我了解的。我比你多了二十年的时间，去了解你。” 了解她的口是心非，了解她的小心翼翼，了解她藏在 “没关系” 背后的在意。
雏田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发闷，却又不肯放弃：“你不要转移话题！”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就想问问你，我当年在佩恩面前说的那些话，你现在…… 要不要回应？”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暖光落在两人之间，连呼吸声都变得轻了。鸣人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像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佩恩面前、浑身是伤却不肯退的小姑娘。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这个问题，应该你来回答我。”
“我……” 雏田刚想说出 “我还喜欢你”，手腕却被鸣人轻轻按住 —— 他的掌心带着点凉，却很轻，没用力，只是阻止了她的话。
“雏田，” 鸣人看着她的眼睛，声音里的脆弱再也藏不住，“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再回答。你知道的，我已经…… 无法再经历一次失望了。” 他怕她的回答，是因为这些天的照顾，是因为一时的感动，而不是真正的喜欢。
“如果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因为现在的感动和依赖，” 他顿了顿，喉结滚得发紧，“那很抱歉，我宁愿不要。”
“你……” 雏田看着他眼里的决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下，疼得发闷。她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攥着布包，转身往门口走。
门把手被攥得冰凉，她拉开门时，夜风卷进来，吹得她头发乱了，却没回头。脚步声渐渐远了，房间里只剩下鸣人一人，他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下来，指尖摸出忍具包里的紫阳花瓣 —— 又碎了些，像他此刻的心情，再也拼不回完整的模样。
雏田走在走廊里，脚步发沉，手里的布包攥得更紧，指腹蹭过针脚，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温度。她以为他们之间没了障碍，却没想过，最大的障碍，是鸣人对自己的不自信。原来他不是拒绝她，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还会喜欢现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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