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最终还是回了家。车子驶进熟悉的村庄时,远远就看到母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张望,风把她的衣角吹得翻飞,手里还攥着一件她小时候穿的薄外套——像是早就算准了她回来的时辰,怕她路上着凉。
推开门,院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房间的窗户擦得透亮,书桌上摆着一沓崭新的画纸,还有一盒削得尖尖的铅笔,旁边是她以前用惯的画板,被擦得没有一点灰尘。显然,母亲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母亲接过她的书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转身就往厨房走,“我给你炖了鸡汤,你路上肯定饿了。”
念初站在房间里,看着熟悉的一切,眼眶一热。之前她总觉得这个家是束缚,可此刻才发现,这里藏着最踏实的安稳。
接下来的日子,念初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也没放弃画画。母亲果然不再像以前那样阻拦,只是每天晚上,都会给她留一盏暖黄的台灯,灯光刚好照亮画纸,不刺眼也不昏暗。每当她画到深夜,母亲总会悄悄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桌边,轻声说:“别熬太晚,喝完牛奶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有一次,念初画到兴起,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伸了个懒腰,转头却看到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针线,却低着头睡着了,灯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上,鬓角的白发格外显眼。
念初心里一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母亲盖上毯子。刚靠近,母亲就醒了,揉了揉眼睛,笑着说:“画完了?快睡觉吧,我不困,就是等你。”
“妈,你不用等我的,我自己会注意时间。”念初的声音带着哽咽。
“没事,我在家也睡不着。”母亲摆摆手,起身往房间走,走了两步又回 头,“牛奶在桌上,记得喝,凉了就不好了。”
念初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明白,母亲的支持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这些藏在深夜里的等待,是一杯温热的牛奶,是一盏不熄的台灯,默默陪伴着她追逐梦想。
高考前的那段日子,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念初常常会感到焦虑,画也画不下去。有天晚上,她对着画纸发呆,手里的画笔迟迟落不下去。母亲看出了她的心思,坐在她身边,拿起一张纸,折起了纸飞机。
“你小时候,每次不开心,我就给你折纸飞机,你拿着它跑到院子里放飞,烦恼就都忘了。”母亲一边折,一边说,手指有些笨拙,却很认真。
很快,一只纸飞机就折好了,母亲在翅膀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递给她:“去吧,到院子里放一放,回来再学。”
念初接过纸飞机,走到院子里。夜晚的风很轻,她迎着风,把纸飞机扔了出去。纸飞机借着风势,在空中飞了很远,像一颗小小的星星,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温柔的弧线。
看着纸飞机慢慢落地,念初心里的焦虑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她难过、迷茫的时候,用一只纸飞机,给她带来勇气和希望。
高考结束后,念初在家等录取通知书,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母亲看出了她的不安,每天都拉着她去田里干活,或者陪她画画,故意找些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不管考上哪所学校,妈都为你高兴。就算考不上美术学院,你也可以继续画画,妈永远支持你。”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念初正在院子里给母亲画肖像。邮递员骑着摩托车进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念初跑过去,接过那个印着美术学院校徽的信封,手抖得厉害,拆了好几次才拆开。
当“录取通知书”四个字映入眼帘时,念初忍不住哭了出来,转身就往家里跑,手里的通知书被捏得皱巴巴的。“妈!我考上了!我考上美术学院了!”
母亲正在院子里摘菜,听到她的声音,手里的菜篮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快步走过来,接过通知书,手微微发抖,反复看了好几遍,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笑着说:“好,好,我的女儿真棒,真的考上了!”
开学那天,母亲一大早就起来帮她收拾行李。她在行李箱里塞了一沓又一沓画纸,还有颜料、画笔,甚至连她常用的橡皮都带了好几个。“到了学校好好学,缺什么就给家里打电话,妈给你寄过去。”母亲一边说,一边往她口袋里塞钱,“别舍不得花钱,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就给家里打电话,妈永远在。”
父亲也跟着忙前忙后,帮她拎着行李箱,嘴里不停地叮嘱:“到了学校要听话,好好学习,别跟同学闹矛盾,记得常给家里报平安。”
火车站台上,人来人往,念初抱着母亲,迟迟不肯松手。“妈,我走了,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她哽咽着说。
母亲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去吧,就像你画的纸飞机,勇敢飞,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妈在这儿看着你。”
火车开动时,念初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到母亲和父亲站在站台上,对着她挥手。母亲手里还拿着一只纸飞机,是早上特意给她折的,翅膀上画着大大的太阳。
纸飞机被风吹得飞起来,朝着火车的方向,慢慢飘远。念初看着那只纸飞机,忽然明白,母亲从来不是勒住风筝的线,而是托着纸飞机的手,用尽全力,把她推向更广阔的天空;又像翅膀上的太阳,在原地为她点亮一盏永不熄灭的暖光,无论她飞多远,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