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念初成了一名自由插画师。她在城里租了间带阳台的小公寓，阳台改成了小小的工作室，阳光好的时候，光影透过百叶窗落在画纸上，温暖又治愈。她的作品里，总有柔和的暖光、温柔的母亲形象，或是捧着纸飞机的孩子——那些藏在童年里的记忆，成了她最珍贵的创作灵感。
每次画完一幅关于母爱的画，她都会第一时间用手机拍下来，发给老家的邻居李阿姨。母亲不会用智能手机，李阿姨就成了她们之间的“传声筒”，一边给母亲读念初的文字，一边把图片举到母亲眼前。
没过多久，李阿姨就会发来语音，里面是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画得真好，那太阳画得跟咱们家院子里的一样亮，像念初小时候画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补一句，“让她别总熬夜，记得煮点粥喝，别总吃外卖。”
念初把这些语音存下来，加班到深夜时，就拿出来听一听，母亲的声音像一碗温热的蜂蜜水，总能抚平她所有的疲惫。
这年国庆，念初特意提前几天回家探亲。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到她，手里的竹竿一下子掉在地上，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想给你个惊喜呀。”念初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被子，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像小时候母亲抱着她的感觉。
晚上收拾房间时，念初想找一本旧书，无意间拉开了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堆着些旧衣物，角落里藏着一个铁盒子，上面落了薄薄一层灰。她记得这个盒子，是母亲年轻时用来装首饰的，后来就一直闲置在这儿。
好奇心驱使着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没有首饰，却装满了一沓沓画纸——从她三岁时画的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到小学时的水彩画，再到中学时被母亲“没收”的漫画稿，甚至还有几张她自己都忘了的、画在作业纸背面的小涂鸦。每张画都被叠得整整齐齐，有些边缘磨损的，还被母亲用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粘好，好几张珍贵的漫画稿，甚至过了塑，能清晰看到上面曾经被踩过的浅浅痕迹，却被母亲抚平得几乎看不出来。
念初的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画纸，心里一阵发酸。她一直以为母亲从来不在意她的画，却没想到，这些被她自己都遗忘的“宝贝”，母亲竟如此珍藏。
盒子最底下，压着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封面已经有些褪色，是母亲的笔迹。念初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翻开了。
里面没有长篇大论，都是些断断续续的日记，记录着她成长的点滴：“今天念初画了一只小猫，说要送给我，虽然画得不像，可我心里真高兴。”“老师说念初有画画的天赋，可我还是怕她耽误学习，把她的画笔藏起来了，看到她哭，我心里也不好受。”
翻到中间一页，字迹有些潦草，还带着淡淡的晕染，像是写的时候落了眼泪：“今天又跟念初吵架了。她藏在课本里的漫画稿被我找到了，我太生气了，把稿子都摔了。看到她红着眼睛瞪我，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可我真的怕啊，我没文化，一辈子在农村吃苦，我不想她走我的老路，没个安稳的前程。她喜欢画画，我知道，可安稳比什么都重要啊。”
另一页写着：“念初走了，留了张纸条说去找表姐。我疯了一样跑到车站，只看到汽车开走的影子。我在车站外站了一夜，手里拿着她忘带的外套，露水把衣服都打湿了，可我不敢走，怕她回来找不到我。我翻遍了她的房间，看到她藏在枕头下的画，画的是我们一家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笑得那么甜。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逼她？”
后面的日记，大多是她在外求学时写的：“今天收到念初的信，说她在学校一切都好，还得了画画的奖，我真为她骄傲。”“念初寄来的画，我让李阿姨帮我打印出来，贴在墙上，每天都要看好几遍。”
念初抱着日记本，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痕迹。原来那些年她以为的“不理解”“阻拦”，全是母亲藏在心底最深沉、最笨拙的爱。母亲不是不懂她的热爱，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想为她铺一条安稳的路；母亲不是不心疼她的眼泪，只是怕一时的纵容，让她将来吃更多的苦。
晚饭过后，念初拉着母亲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月光温柔地洒下来，照亮了母亲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念初拿起随身携带的画笔和速写本，轻声说：“妈，我给你画幅肖像吧。”
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坐得笔直，还特意理了理头发：“都老了，有什么好画的。”
“不老，妈在我心里最好看。”念初拿起画笔，细细勾勒着母亲的眉眼。笔尖划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桂花树的香气，还有母亲温柔的呼吸声。
画到一半，母亲忽然说：“其实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会把你那些画拿出来看看，一边看一边想，要是当初不逼你就好了。”
念初放下画笔，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有些粗糙，却格外温暖：“妈，对不起，以前我总怪你不懂我，总想着逃离你。现在我才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母亲笑了，眼里闪着泪光，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像她小时候那样：“傻孩子，妈也对不起你，不该那么强硬，没好好听你说话。”
风轻轻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把那些过往的误解和争执，都吹散在温柔的夜色里。念初重新拿起画笔，在月光下，细细描绘着母亲的笑容——那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安心的模样。
“妈，以后我常回家陪你。”念初轻声说。
母亲笑着点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月光下，母女俩的身影依偎在一起，温暖而安稳。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爱与牵挂，像永不熄灭的暖光，在岁月里静静流淌，照亮了彼此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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