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到了 “锦绣花园” 小区，刘翠兰把帆布包扔给林风：“赶紧拎着，别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张建军则走在前面，跟邻居打招呼：“这是我外甥，刚从农村来，以后跟我们住。” 邻居笑着点头，林风却觉得那笑容里，带着点异样的打量，他赶紧把阿贝贝藏进怀里，跟着他们上了楼。​

开门的瞬间，红烧肉的香味扑面而来，表哥张昊坐在沙发上，抱着游戏机打得起劲，看见林风，瞥了一眼：“妈，他就是那个农村来的表弟？” 刘翠兰瞪了他一眼，却对着林风说：“快进来，把鞋换了，这地板刚拖的，别踩脏了。” 她递过来的塑料拖鞋，比林风的脚大了一圈，他走一步晃一下，帆布包碰到鞋柜，阿贝贝的爪子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张昊突然凑过来，一把抢过帆布包，拉开拉链，把阿贝贝拽了出来，“哟，破小熊？都洗得发白了，还当个宝贝？” 林风急了，伸手去抢：“还给我！那是我妈妈给我的！” 张昊往后一躲，故意把小熊举得高高的：“就不给，你能怎么样？这是我家，我的东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行了张昊，别闹了。” 张建军开口了，却不是帮林风，而是对着刘翠兰说，“赶紧做饭，我饿了。” 刘翠兰白了张昊一眼，把阿贝贝扔回帆布包：“多大的人了，跟个破玩具较劲。林风，你去阳台待着，等吃饭了再叫你。”​

阳台角落里堆着旧纸箱，林风抱着帆布包，坐在纸箱上，阿贝贝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想起母亲送他小熊的时候，笑着说：“林风要是想妈妈了，就跟阿贝贝说话，它会替妈妈听着的。” 那时候父亲还在旁边笑，说母亲把孩子惯坏了，可现在，妈妈不在了，连阿贝贝，都要被人欺负。​

晚饭时，刘翠兰端上来三碗饭，张建军和张昊的碗里，都扣着一大块红烧肉，汤都溢出来了，而林风的碗里，只有半碗白饭，旁边放着一碟咸菜，咸菜上还沾着几根头发。张昊扒着饭，故意把肉嚼得咯吱响：“妈，他怎么不吃肉啊？是不是没吃过，不敢吃？” 刘翠兰夹了块肉放进张昊碗里：“你表哥要补脑子，明年考高中，跟他不一样。林风，咸菜下饭，健康，你多吃点。”​

林风扒着白饭，咸菜又咸又涩，他咽不下去，只能就着水往下冲。吃到一半，张建军突然问：“你家那房子，卖了能得多少钱？村里说有一百多平，应该能卖不少吧？” 林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去过城里，不知道房价。” 刘翠兰立刻说：“没事，你舅舅懂，回头让他帮你卖，保证卖个好价钱，钱我们帮你存着，绝对丢不了。” 林风想说 “我不想卖房子”，可看着张建军和刘翠兰期待的眼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 他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

夜里，刘翠兰把林风领到阳台，指着角落里的旧床垫：“你就睡这吧，阳台通风，凉快。” 床垫上有一层薄薄的霉斑，林风摸了摸，潮乎乎的，可他没敢说什么，只是把阿贝贝放在枕头边，蜷缩着躺了下去。窗外的路灯照进来，映着阿贝贝的影子，林风盯着影子，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 他想爸妈，想老家的房子，想村里的小伙伴，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刘翠兰就砸阳台的门：“林风！赶紧起来！把厨房的碗洗了，地拖了，还有张昊的校服，昨天换下的，赶紧洗了！” 林风赶紧爬起来，把阿贝贝藏在床垫下面，用旧衣服盖好，才跑进厨房。水池里堆着昨晚的碗，油腻腻的，他倒了点洗洁精，用抹布使劲擦，手被洗洁精泡得发白，指甲缝里全是油垢，还是有洗不掉的污渍。​

刘翠兰进来检查，看见碗沿上的油，抬手就给了林风一巴掌：“你会不会洗碗？这么油腻，怎么用？我看你就是故意偷懒！” 林风的脸火辣辣地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他不敢哭，只能重新拿起碗，一遍遍地擦。擦到手指都磨红了，刘翠兰才满意地走了，走之前还说：“洗完碗把衣服晾了，晾不好，中午别吃饭。”​

中午，张昊放学回来，看见林风在晾衣服，故意把篮球扔过去，砸在林风身上：“喂，农村来的，会打篮球吗？” 林风没理他，继续晾衣服，张昊却不依不饶，走过去，一把扯过林风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是不是农村人都这么没礼貌？”​

林风捡起衣服，小声说：“我在干活，你别捣乱。” 张昊笑了，突然想起什么，跑回房间，把林风的帆布包拎了出来，从里面掏出阿贝贝：“我忘了，你还有个破小熊呢！” 他说着，就把小熊往地上摔，用脚踩：“踩死你这个破小熊！踩死你！”​

“别踩！” 林风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张昊的腿，“求求你，别踩它，那是我妈妈给我的！” 张昊一脚把他踹开：“你敢拦我？这是我家，我想踩就踩！” 他抬起脚，又要往下踩，刘翠兰正好回来，看见这一幕，不但没阻止，反而说：“张昊，别玩了，赶紧写作业。林风，你看看你，把你表哥惹生气了，还不快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扔了！”​

“它不是垃圾！” 林风喊出声，眼泪掉了下来，“这是我妈妈给我的，是我的宝贝！” 刘翠兰的脸沉了下来：“宝贝？一个破玩具，也配叫宝贝？我看你就是在农村待傻了！赶紧捡起来扔了，不然今天别吃饭！”​

林风看着地上的阿贝贝，小熊的耳朵被踩歪了，浅蓝的缝线断了一根，露出里面的棉絮，像在哭。他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小熊抱起来，用袖子擦上面的灰尘，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小熊身上，把棉絮都浸湿了。刘翠兰看着他，冷笑一声：“还真是个犟种，早晚有你后悔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