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澜的出现,像一块投入谢知还心里的巨石,那叫一个波澜壮阔。他面上依旧是那个沉稳威严的谢将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着亲卫事无巨细地汇报那苏姓商人如何在归无雁的医馆里待了一炷香,如何姿态轻佻,甚至可能……动手动脚时,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背景复杂,行事莫测……”谢知还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军报捏得微微发皱,“查!给本将军往深里查!他那些西域珠宝的来路,和哪些人来往,晚上睡觉枕几个枕头,都给我查清楚!”
亲卫领命而去,心里暗暗咋舌,将军这火气,怕是比上次被北狄王子阵前叫骂时还大。
而另一边,归无雁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苏倾澜那厮果然说话“算话”,开始了他的“再来”之旅。
第一天,他提着一盒据说是西域王室御用的甜点来了,包装华丽得晃眼。“归先生,整日对着这些苦药渣子多无趣,尝尝这个,甜得很,保证你吃了心情好。”他自顾自地打开盒子,拈起一块就要往归无雁嘴边送。
归无雁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继续捣他的药:“苏公子,若无病痛,请勿占用问诊时间。”
“怎么没病?”苏倾澜捂着心口,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我这是心病,名曰‘思卿不见卿,辗转反侧’,先生可有良方?”
归无雁:“……无药可医。”
第二天,苏倾澜抱着一盆开得正盛的,颜色诡异冒着幽幽蓝光的奇花来了。“此花名曰‘梦魇幽兰’,西域奇珍,夜间能发光,驱蚊安神,放在先生这药香弥漫的屋里,正好添点别样情趣。”
那花散发着一股甜腻诡异的香气,熏得归无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差点把刚分拣好的药材搞混。他忍无可忍,指着门口:“拿走,否则我把它当药材碾了。”
苏倾澜见状,非但不恼,反而还笑嘻嘻的,觉得归无雁这强忍怒气的样子比平时冷冰冰的模样生动多了,着实有趣。他最终还是把花搬走了,临走前还遗憾地表示:“先生真是不懂欣赏。”
这一切,自然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谢知还耳朵里。
谢将军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他终于坐不住了,这日下了朝,连官服都未换,便径直策马去了城南医馆。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苏倾澜斜倚在医馆门口,手里晃悠着一个精致的香料瓶子,正对着里面的归无雁笑道:“……此香名为‘醉生梦死’,只需一滴,便能让人袒露心扉,忘却烦忧。先生不如试试,或许就能告诉我,为何对那不解风情的谢将军如此另眼相看?”
“不解风情”的谢将军:“……”
他勒住马,玄色官袍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眼神如冰刀般射向苏倾澜。
苏倾澜感受到背后的寒意,回过头,看到谢知还,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笑容更深了,桃花眼里满是挑衅:“哟,谢将军?真是稀客啊。怎么,也是来找归先生看……心病的?”
谢知还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飒沓之风。他看都没看苏倾澜一眼,径直走到归无雁面前,将手里提着的一个油纸包放在柜台上,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刚出炉的蟹粉酥,北街那家,你上次提过一句。”
归无雁愣了一下,他确实偶然间提过一句那家的蟹粉酥味道正宗,没想到谢知还记得。
苏倾澜挑眉,晃了晃手里的香料瓶:“蟹粉酥?俗物。哪比得上我这西域奇香……”
谢知还这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苏公子,军中近来正在清查一批来路不明的西域货物,其中似乎就有类似装束的香料瓶子,涉嫌夹带违禁之物。苏公子若不想惹上官司,还是收敛些好。”
这话半真半假,威胁意味十足。
苏倾澜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眯起:“谢将军这是……以权压人?”
“是又如何?”谢知还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气场全开,“维护京城治安,本就是谢某职责所在。”
两个男人,一个玄衣凛冽如冰刃,一个紫袍慵懒似烈焰,目光在空中交锋,噼里啪啦,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
(归无雁os:呃……sos)
被夹在中间的归无雁,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谢知还带来的蟹粉酥,又指了指苏倾澜,最后指向门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拿着你的点心,出去。”
“你,带着你的香,也出去。”
“我,要关门了。”
谢知还和苏倾澜同时一怔,看向归无雁。
归无雁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东西,一副“再不走我就放药”的架势。
谢知还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归无雁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拿起蟹粉酥,转身大步离开,只是背影透着点不易察觉的……憋屈,像只闷气的……大金毛?
苏倾澜则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脾气还挺大。”但他也没多纠缠,冲着归无雁抛了个媚眼,“先生莫气,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也溜溜达达地走了。
医馆终于清静下来。
归无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个步步紧逼,带着沉重的信任危机;一个胡搅蛮缠,目的不明却危险十足。
这左右为“男”的境地,当真是……水深火热。
而此刻,走出不远的谢知还,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医馆大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包没能送出去的蟹粉酥,眉头紧锁。
那个苏倾澜,果然是个麻烦!必须尽快查清他的底细!
而被谢将军定义为“麻烦”的苏倾澜,正晃悠在街上,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谢知还啊谢知还,你越是紧张,便越是说明你在乎。这下,可更有意思了。
看来,这京城的水,他苏倾澜,是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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