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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重逢

莲间雪

李莲花脚步没半分停留,像踩着风般径直回了暂居的小院。

院内的杂草还沾着夜露,他却顾不上多看一眼,冲进屋就将药箱里的银针、丹药匆匆归拢——银针要按穴位顺序排好,丹药得用油纸包严实,动作快得少见,指尖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又把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塞进布包袱,连叠都来不及叠,只胡乱裹了裹。

方才宋徽宁的声音像根淬了冰的刺,扎得他心口发紧,十年前的过往翻涌上来,让他只想尽快离开玉城,避开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人和事,哪怕多待一刻,都觉得呼吸不畅。

包袱刚系好,他便扛着药箱、提着包袱往外走,连院门锁都没顾上仔细扣,只随意搭了搭。

此时月色正好,银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路面亮堂堂的,连石板缝里的青苔都看得清楚。

他低着头快步走,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半张脸,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石桥上,正站着一道白衣身影。

宋徽宁本是处理完宗政明珠的事后,借着月色在附近散心。

晚风卷着桂花香飘来,她正望着河面的月影出神,目光无意间扫过巷口,却见一道青灰身影慌慌张张地往前走——那身形不算魁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连迈步时微微偏头的习惯,都让她心头莫名一动。

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见对方行色匆匆,脚步急促得像是在逃,倒默认是偷东西的小贼,想着等对方到了僻静处,再上前盘问。

待走到无人的巷尾,宋徽宁轻轻绕到他身后,声音清冷如月色,带着几分审视:“慌慌张张的在干什么?”

李莲花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术,手中的布包袱“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瓷瓶滚出来,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碰撞声,有个装着草药的纸包散开,几片干枯的金银花落在脚边。

他指尖死死攥紧了药箱背带,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却迟迟不敢回头——这声音,他记了十年,从东海的礁石旁,到江南的小巷里,哪怕隔了岁月磨洗,也依旧清晰得刺耳,像一把旧剑,轻轻一碰,就牵扯着心口的旧伤。

宋徽宁见他僵在原地不动,又上前一步,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疑惑:“怎么不回头?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了?”

月光落在李莲花的后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个孤寂的剪影。

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终究还是没敢转身,只低着声音,故意压得沙哑,连语气都透着刻意的生疏:“姑娘认错人了,我只是……只是赶路的大夫,要去前面的镇子出诊,怕误了时辰,才走得急了些。”

就算李莲花刻意压低声音,还是让宋徽宁浑身一震。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期盼:“相夷,是你吗?”

这五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李莲花心上。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钝痛,仿佛要将十年的隐忍都撕开。

可他攥着药箱背带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嵌进木缝里,依旧不肯回头,声音硬得像结了冰:“姑娘认错了,我不是你认识的人。”

宋徽宁哪里肯信?她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快步绕到李莲花面前,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当看清那张脸时,她强忍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你骗我……”宋徽宁的声音哽咽着,抬手想去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指尖微微颤抖,“你就是相夷,我不会认错的。当年他们说你坠海死了,我不信,我找了你十年……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

李莲花被迫与她对视,看见她眼底的泪,看见那十年的期盼与委屈,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他还是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尽量平淡,却掩不住一丝沙哑:“姑娘,我叫李莲花,只是个普通大夫,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认错了。”

宋徽宁的泪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碎了的月光。

她看着李莲花偏过去的侧脸,那刻意避开的姿态,比直接否认更让人心疼。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固执的坚定,伸手轻轻攥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李莲花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不会认错的。”她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十年积攒的执念,“你左耳垂后面有颗小痣,当年练剑时被剑气划伤,留了道浅疤;你握剑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常年握剑磨出的厚茧——这些,你总没法伪装吧?”

李莲花浑身一震,攥着药箱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这些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细节,她竟记了十年。

他喉结滚了滚,想说些什么反驳,可话到嘴边,却被堵得发不出声。

宋徽宁看着他紧绷的背影,泪落得更凶了,却还是不肯放手:“当年你坠海,我派人搜遍了东海每一片礁石,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等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认都不肯认我?”

李莲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被压得只剩平静,只是声音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姑娘,那些不过是巧合。天下间相似的人多了,有相似的疤痕、相似的茧子,也不算稀奇。”

他轻轻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真的不是李相夷。李相夷是江湖传奇,而我只是个摆摊看病的大夫,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宋徽宁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你以为我找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四顾门门主吗?我找的是你,是那个会跟我抢糖葫芦、会在我练剑受伤时笨拙地递药、会说要护我一辈子的李相夷!”

她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着他:“你是不是怕了?怕自己不再是当年的李相夷,怕给不了我承诺,所以才躲着我?可你知不知道,比起找不到你,我更怕你明明活着,却装作不认识我!”

李莲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那十年未变的执着,心口的钝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别过脸,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李相夷早就死在十年前的东海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李莲花。”

说完,他不再停留,拎起地上的包袱,扛着药箱,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就走——脚步快得踉跄,连掉在地上的药瓶都没顾得上捡。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承认一切,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平静,会在她的眼泪里彻底崩塌。

宋徽宁站在原地,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直到那道青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尽头,才缓缓蹲下身,捂住脸,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喉咙,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悲凉。

李莲花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小巷,青石板路上的药瓶滚了一路,他却没敢回头看一眼。

耳边还回荡着宋徽宁的哭声,那声音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口,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有千斤重。

他不敢停,一路疾走,直到跑出玉城城门,才扶着城外的老槐树大口喘气。晚风带着秋凉吹过来,他却觉得浑身发烫,额角的冷汗浸湿了鬓发。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把“李相夷”的过往埋进了东海的海底,可宋徽宁的出现,轻易就将那层伪装撕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旧伤。

他抬手摸了摸左耳垂后的浅疤,指尖触到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时,眼眶忽然发烫。

当年他练剑走火入魔,剑气划伤耳垂,是宋徽宁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帮他涂抹,还嗔怪他“总这么冒失”。

那时的阳光正好,她的指尖带着药膏的清香,温暖得让他想一辈子都抓住。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武功尽失,只剩一身伤病,连“李相夷”这个名字,都成了不敢触碰的禁忌。

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更怕自己如今的模样,会打碎她十年来的期盼。

“相夷!”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喊,李莲花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宋徽宁追来了。那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息,还有一丝不肯放弃的执着。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月光下,宋徽宁跑得发丝凌乱,裙摆沾了尘土,却依旧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那只他掉落的药瓶。

“你跑什么?”宋徽宁走到他面前,气息还没平复,却固执地将药瓶递到他面前,“你的东西掉了。”

李莲花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手里的药瓶,心口的防线终于彻底崩塌。他接过药瓶,指尖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何必呢?”

“我何必?”宋徽宁看着他,泪又落了下来,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我找了你十年,不是为了让你躲着我的。不管你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我要找的人,从来都是你。”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还有常年握针的薄茧,却不再是当年那只握剑的手。可宋徽宁却握得很紧,像是要把这十年的空缺都填补回来。

“相夷,”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找过去了,也不盼未来。我只问你,你现在,过得好吗?”

李莲花看着她眼底的真诚与心疼,积压了十年的情绪终于决堤。

他别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放松。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处。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寻找,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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