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眼角余光刚瞥见巷口拐角处闪过一片黑影,七八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人鱼贯而出——他们腰间都配着寒光凛凛的短刃,刀鞘上缠着暗纹黑布,脚步轻捷却带着迫人的沉郁气势,袖口隐约露出的玄铁暗扣,刻着细碎的蛇纹,一看便不是寻常江湖客,倒像是专门寻人索命的。
他心里暗叫不好,悄悄把药箱背带往肩上紧了紧,指尖攥住背带边缘磨得光滑的木扣,转身就往老槐树后的窄巷退。
那窄巷连通着街坊密集的主街,此刻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只要混进买菜的人群里,凭着他这点“不起眼”的本事,总能寻个机会脱身。
可脚刚迈出去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像淬了冰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留步!”
李莲花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的穿透力,绝非普通喽啰能有。
他却没回头,只装作耳背没听见,脚步更快了些,几乎要融进巷尾提着菜篮的大妈们中间。
“你是不是李神医?”为首的黑衣人快步上前,宽大的黑袍扫过青石板,带起一阵冷风,稳稳拦在他身前。
这人身材高大,比李莲花高出大半个头,脸上蒙着绣蛇纹的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像鹰隼般上下打量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仿佛只要他说个“不”字,下一秒就要动手。
李莲花连忙摆手,脸上堆起无辜又憨厚的笑,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怯懦:“不是啊,这位好汉,你认错人了!我就是个摆摊看头疼脑热的普通大夫,连镇上的药房都没去过,哪是什么神医,您要找的人肯定在别处,要不您再往前找找?”
话音刚落,旁边卖早点的张大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路过,看到这阵仗,还以为是来求李莲花治病的贵客,笑着冲他喊:“李神医你好啊!今日生意刚开张就有贵客上门,这可是好福气!昨天我家老婆子咳得睡不着,多亏了你开的那包草药,今日早起就利索了,还让我给你带个谢呢!”
李莲花:“……” 他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脸上的无辜表情像被冻住般凝固,恨不得当场把脸埋进药箱里——这大爷的热心,简直是“精准补刀”,连反驳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确认的光芒,不再多问,对着身后的手下冷声道:“带走!”
两名黑衣人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一左一右架住李莲花的胳膊,指节用力得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李莲花挣扎着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哎哎哎,真认错了!我就会看个风寒、治个跌打,连把脉都要琢磨半天,治不了疑难杂症,你们要找的神医肯定在镇上的大药房里,那里的大夫才厉害!” 可黑衣人根本不听他辩解,架着他就往巷口走,药箱侧袋里那根刚拿的肋排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还带着新鲜的肉香,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透着几分荒诞。
没走多远,一行人在巷口的一棵老樟树下停下——树下赫然放着一副漆黑的楠木棺材,棺木厚重,上面雕着简单的云纹,却用黑漆刷得发亮,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为首的黑衣人指着棺材,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我要你救活他,只要人能醒,要多少银子都给你。”
李莲花他摊了摊手,语气诚恳得像在推荐好货:“大哥,街头左拐第三家就是王记棺材铺,老板是我老熟人,他家棺材用料实在,松木的耐潮,楠木的气派,价格还比别家便宜两成,你要是需要,我还能帮你砍砍价,保准划算。”
话刚说完,两把短刃“唰”地出鞘,冰凉的刀刃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寒气顺着衣领往里钻,连呼吸都带着冷意。
李莲花叹了口气,眼底却飞快地扫过四周——不远处的茶寮外,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富家公子正晃悠,腰间挂着的鎏金令牌格外醒目,阳光落在上面,“四顾门”三个字清晰得晃眼。
他嘴角掠过一抹笑,突然提高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慌喊道:“大哥,这人都死透了,尸体都凉透了,我怎么救呀!就算你要杀我,我也没办法让死人复生啊!这要是能救,我早去皇宫当御医了,还在这摆摊卖药吗!”
果不其然,那富家公子听到动静,立刻被吸引过来,好奇地拨开人群打量着这边,眼神里透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下一瞬,只听“当啷”两声脆响,架在李莲花脖子上的短刃突然被一枚银镖打掉,落在青石板上弹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莲花顺势往后一退,一脸柔弱地站在富家公子身后,还悄悄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像个受惊的百姓在寻求保护,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黑衣人见刀被打掉,脸色一沉,挥了挥手:“上!先把这多管闲事的小子一起拿下!”
剩下的几人立刻抽出短刃扑上来,可还没靠近富家公子三尺之内,就被他几下打翻在地——这公子看着呆,身手却利落得很,掌风带着刚劲的内力,每一下都打在要害上,不过几息间,黑衣人就全倒在地上,捂着胳膊腿哀嚎。
为首的黑衣人又惊又怒,盯着富家公子喝问:“臭小子,你什么来头?敢管我们的事!”
富家公子一脸得意,抬手将腰间的四顾门令牌解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带着几分傲气:“看清了?四顾门!”
这些年,四顾门在宋徽宁的打理下早已重振旗鼓,不仅找回了当年失散的弟子,还吸纳了不少江湖好手,声望比李相夷在时更胜一筹,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别提,先皇驾崩后,遗诏中封她为“昭懿长公主”,连官府都要给几分薄面。
黑衣人看清令牌上的字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黑布下的嘴唇都在发抖,连忙收起凶相,挤出谄媚的笑:“嘿嘿,误会,都是误会!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说到底也是一家人,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富家公子皱了皱眉,往前一步拦住他们,语气带着几分威严:“谁和你一家人?四顾门可不收你这种强抢大夫、惊扰百姓的货色!还不快滚,再在这里多待一刻,我就把你们都带回四顾门,让门主亲自问话!”
李莲花指着黑衣人,身子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的惊惧:“你是……你是四顾门的邢探吧?他们……他们杀了人!”
他这话一出,本就对“杀人”二字格外敏感的方多病瞬间来了兴趣,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一步,盯着黑衣人追问:“杀的什么人?在哪儿杀的?可有证据?”
那为首的黑衣人还想维持谄媚的笑,可被方多病的眼神一逼,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我们杀的是该杀之人!这贼子偷了我们烽火堂的东西,本就该死,只是……只是不该此刻死。”
“什么叫不该此刻死?”方多病皱紧眉头,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难道人死不死,还由得你们说了算?”
李莲花在一旁适时“煽风点火”,语气里带着几分义愤填膺:“就是啊!你说几刻死就几刻死,难不成阎王殿是你家开的?杀了人还找借口,哪有这种道理!”
黑衣人被这话噎得脸色发青,看向李莲花的眼神里满是杀意——若不是方多病在场,他此刻怕是已经冲上去,把这多嘴的大夫一起灭口了。
“好了,别废话,带我看看尸体。”方多病不耐烦地摆摆手,径直走向那口漆黑的棺材,伸手推开了棺盖。
看清棺中之人的脸时,他不由惊呼出声:“神偷妙手空空?怎么是他!”
黑衣人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就是他!这贼子胆大包天,偷走了我们烽火堂的密宝‘赤焰珠’,我们追了他三天三夜,才把人拦下,只想问问密宝的下落,没成想他嘴硬得很……”
方多病俯身,伸手探了探妙手空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确认尸体早已冰凉僵硬,才直起身,皱眉道:“人已经死透了,救不活了。”
李莲花在一旁忍住嘴角的笑意,连忙附和:“就是说啊!我刚才就说了,尸体都凉透了,哪还能起死回生?这不是为难人嘛!”
方多病转头瞪了黑衣人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训斥:“你非为难他做什么?他就是个摆摊看风寒的普通大夫,哪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烽火堂的人急了,连忙辩解:“可江湖中都传李神医能起死回生,说他曾把断气半个时辰的人救回来过!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想找他试试……”
“怎么可能有人能起死回生?”方多病嗤笑一声,又转头看向李莲花,带着几分好奇追问,“你能起死回生吗?”
李莲花连忙摆手,一脸诚恳:“不能不能,绝对不能!我就是个普通大夫,最多治治感冒发烧、跌打损伤,起死回生那是神仙做的事,我可没那本事。”
烽火堂的人还想再说什么,方多病却直接打断了他:“行了!他偷了你的东西,你也杀了他,一报还一报,算起来还是他亏了性命,这事就算了。尸体留下来,我会让人带回四顾门,查明情况后再处置,你们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又转向李莲花,语气缓和了些:“你没受伤吧?没受伤就可以走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找四顾门的人,别自己硬扛。”
李莲花连忙拱手,脸上满是感激:“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李某记在心里了!”
方多病被这声“少侠”夸得眉梢都扬了起来,得意地笑了笑,挥挥手:“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