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
暗室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外界的月光彻底隔绝。夏油杰背对着你站在阵法中央，黑色袈裟的下摆扫过地面刻满咒纹的凹槽，带起细碎的磷光——那是用数百只特级咒灵的核心碾碎后混合朱砂画成的阵图，空气中飘着甜腻又腐败的气息，像熟透了的果实烂在泥土里。
“再等十分钟。”他转过身，指尖捏着你生前常用的那支咒具笔，笔杆上还留着你咬过的浅痕。他的黑眸在烛火里亮得吓人，眼白上爬着细密的红血丝，显然又是几天没合眼。你这才发现，他鬓角竟生出几缕刺眼的白发，混在原本纯黑的发丝里，像落了点雪。
“杰，这阵法……”你想说这违背咒术界的禁忌，话到嘴边却成了气音——你现在只是缕残魂，被困在他用咒力凝成的结界里，连触碰他的指尖都做不到。
他像是听见了，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你从未见过的脆弱，弯腰用咒具笔蘸了蘸凹槽里流动的咒力液体，小心翼翼地填补阵眼处一道细微的裂痕：“知道你要说什么。‘违背天理’‘会遭反噬’……这些话你以前在咒高就跟我念叨过八百遍。”
笔尖划过咒纹的瞬间，整座阵法亮起刺目的红光，你感觉魂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蜷缩起来。夏油杰立刻停手，快步走到结界边，手掌贴在透明的屏障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结界渗过来，带着点烫人：“是不是很疼？再忍忍，就快好了。”
他的声音在发抖，你这才注意到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血渍已经浸透了纱布，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和阵法里的咒力液体融在一起，泛起诡异的涟漪。“这是……”
“没什么。”他把左手藏到身后，语气轻快得像在撒谎，“上次处理咒灵时不小心被划伤了，小伤而已。”可你认得，那伤口的形状，分明是被特级咒灵的利爪撕开的，深可见骨——他一定是为了收集足够的咒力，硬接了那一下。
暗室角落堆着十几个密封的咒具箱，其中一个半开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咒物：有你掉在操场的发绳，有你写废的咒术理论草稿，甚至还有你某次感冒时用过的手帕。他竟把这些零碎的东西都收着，像收集珍宝一样。
“你还记得吗？”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那箱东西上，眼神软得像水，“高三那年你发烧，我背你去医务室，你趴在我背上哼哼唧唧，说要是能永远不用出任务就好了。”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现在我帮你实现了，等你活过来，我就把你藏在这暗室里，再也不用见那些无聊的人，再也不用打那些讨厌的咒灵。”
“杰，你疯了！”你终于吼出声，声音却微弱得像蚊子叫，“这阵法是以你的生命力为代价的！你会——”
“我会怎样？”他打断你，黑眸里的偏执像野草一样疯长，“看着你彻底消失吗？我做不到。”他抬手抚上结界，指尖顺着你的轮廓描摹，从眉骨到唇角，动作温柔得不像他，“你说过我们是‘最强’，少了你的‘最强’，算什么东西？”
烛火突然噼啪爆响，阵法再次亮起红光，比刚才更盛。夏油杰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左手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脸色白得像纸。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反而笑起来，眼睛亮得惊人：“看，阵眼开始共鸣了！你感觉到了吗？你的魂魄在和肉身融合……”
你确实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涌进来，原本透明的身体渐渐凝出实体。可代价是夏油杰的咒力在疯狂流失，他黑色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嘴角溢出的血滴在胸前的咒纹上，绽开像红梅。
“够了！夏油杰，停下！”你抓住他贴在结界上的手，这一次，你的指尖终于触到了他的皮肤，冰凉刺骨。
他愣住了，低头看着交叠的手，突然用力反握住你，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你的骨头。“别劝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从你倒在我面前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回头。”
那天的画面突然砸进脑海——特级咒灵的领域里，你把他推出领域范围，自己却被咒力撕裂。他跪在血泊里抱你的时候，你的血染红了他半件袈裟，你说“杰，别做傻事”，他当时没说话，只是吻了吻你的额头，像在做一个沉默的承诺。
“你看，多好。”他看着你渐渐凝实的身体，笑中带泪，“你又能抓我的手了。”他的咒力还在流失，说话开始断断续续，“以后……换我保护你……”
阵法的光芒达到顶峰时，你终于彻底挣脱结界，扑过去抱住他。他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靠在你怀里，白发蹭着你的颈窝，带着点痒。“真好啊……”他喃喃着，抬手想摸你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垂落。
你抱着他，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变冷，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阵法的红光褪去，暗室里只剩下烛火摇曳，你低头看他，他的眼睛还半睁着，黑眸里映着你的影子，像把你永远刻在了里面。
“夏油杰，你这个混蛋。”你摸着他花白的头发，眼泪砸在他脸上，“谁要你用命换我……”
他没再回答，只是嘴角还留着一丝笑，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心愿。暗室的门被风吹开，月光涌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也落在你重新拥有温度的指尖上——你活了，却永远失去了那个说要和你做“最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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