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积雪化了又融,枝头冒出新绿时,春天已悄然而至。可白扶疏的房间里,却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坐在窗前,指尖抵着眉心,压制着体内翻涌的寒意。岁华枯的毒性在春日里愈发猖獗,发作时浑身冰冷,关节像被无数根细针穿刺,疼得她几乎蜷缩在地。
“咳咳……”她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让肩头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帕子上沾了点刺目的红,她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收起,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确保没人能看出异样。
窗外传来玄砚秋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关切:“疏姐姐,你醒了吗?我炖了冰糖雪梨。”
白扶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扬声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让我再歇会儿。”
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意识。
而此时的城郊别院,萧策坐在石桌旁,指尖敲着桌面,目光落在院外抽芽的桃树上。玄宸烨一身常服,缓步走进来,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眼底却藏着审视:“萧将军约我来,不止是为了品这新茶吧?”
萧策抬眸,推给他一个锦盒:“四皇子看看这个。”
玄宸烨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雕刻着蛮族图腾的玉佩,玉质温润,显然是古物。他的脸色微变:“这是……”
“蛮族皇室的信物。”萧策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母亲,是当年蛮族公主,我身上流着一半蛮族皇室的血。”
玄宸烨握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眼中满是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在朝堂上铁腕狠绝的萧将军,竟有这样的身世。
“白扶疏呢?”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发紧,“她不是…”
“她和我一样,”萧策淡淡道,“当年她家族卷入内斗,才隐姓埋名留在中原。”
玄宸烨沉默了,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图腾。难怪萧策对北境如此执着,难怪他处心积虑要拿到兵符——他不仅想掌控蛮族的权柄,怕是还想染指 崇熙的江山。
“你想怎么做?”玄宸烨抬眸,眼底的温和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野心,“皇上病重,太子无能,这天下……该换个人坐了。”
萧策笑了,与他碰了碰茶杯:“四皇子是个聪明人。”
“合作可以,”玄宸烨放下茶杯,语气郑重,“但事成之后,崇熙,归我。”
“成交。”萧策毫不犹豫。他要的从不是那片草原,而是站在最高处,看谁还能左右他的命运。
玄宸烨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回头:“白扶疏……留着是个隐患。”
“我自有安排。”萧策的目光冷了下去。
等玄宸烨的身影消失,一道白影从墙头跃下,卫栖鹤摇着折扇,似笑非笑:“没想到啊萧将军,竟是位流落在外的皇子。”
萧策瞥了他一眼,并不意外:“你偷听多久了?”
“从你拿出玉佩开始。”卫栖鹤在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蛮族皇室的血脉,这身份可比崇熙的将军金贵多了。”
“你想说什么?”萧策语气冷淡。
“没什么。”卫栖鹤饮着茶,“只是觉得,你这一身的算计,原来从出生就开始了。”
他想起阿萤,那个总爱缠着他问“草原是不是有很多小黄花”的姑娘,若是知道蛮族皇室还有这样一位后裔,怕是会很惊讶吧。
萧策没接话,只是看着桃树新抽的嫩芽。
“你真要对她下手?”卫栖鹤忽然问,“白扶疏。”
“与你无关。”
“也是。”卫栖鹤站起身,“你们的事,我本就不该掺和。”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南汐…”
萧策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茶水溅出,烫在指尖,却不觉得疼。
卫栖鹤没再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院子里只剩下萧策一人,春风拂过,带来桃花的清香,却吹不散他眼底的阴霾。他想起白扶疏中毒时苍白的脸,想起南汐挡在她身前的决绝,心口忽然一阵抽痛。
他从袖中摸出那柄纪星燃送的匕首,寒光凛冽。或许玄宸烨说得对,白扶疏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可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会死,他竟会觉得……慌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萧策收起匕首,转身走出别院。暮色四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无人能懂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