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雾府后街停下时，白扶疏却按住了正要下车的雾微竹。
“我不能进去。”她声音平静，指尖还残留着信笺上的血温，“萧策正等着抓我连累雾家，这封信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存放，你们比我更合适。”
“可你的伤……”雾微竹急道，肩头的箭伤和体内的毒素都没好利索。
“我自有去处。”白扶疏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玄珩，“照顾好他们。”
玄珩眸色沉沉，他懂她的顾虑，却更担心她孤身一人：“我送你……”
“不必。”白扶疏打断他，推开车门跃入夜色，“信在，希望就在，我们很快会再见。”
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巷弄深处。玄珩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渊止剑，剑鞘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白扶疏一路避开巡卫，最终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她选了最里间的房，推窗便能看到后巷，便于脱身。刚卸下弦清剑，就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似寻常住客。
她反手握住剑柄，指尖抵在剑锷上，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黑影裹挟着寒气闯了进来，身形利落，腰间悬着一柄短刃。
白扶疏正要拔剑，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愣住了。
女子一身黑衣，眉眼锋利如刀，嘴角却带着几分讥诮，不是南汐是谁？
“多年不见，白大小姐倒是越来越会躲了。”南汐反手关上门，插上门闩，动作一气呵成，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扶疏松开剑柄，指尖微微发颤：“南汐？你怎么会……”
她们是自幼相识的玩伴，当年蛮族动荡，南汐随家人逃去中原，后来便断了联系。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重逢，更没想过她会成了萧策麾下的人。
“萧策的人都快把京城翻过来了，想找你还不容易？”南汐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冷茶，目光却落在她渗血的肩头，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听说你中了岁华枯？还真是命大。”
白扶疏看了她一眼，声音冷了几分：“是来抓我回去领赏的？”
“赏你个头。”南汐把茶杯重重一放，语气冲得很，眼神却软了，“萧策天天念叨着要把你挫骨扬灰，我再晚来一步，你是不是打算硬撑到毒发身亡？”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白扶疏：“这是药，暂时能压着毒性不发作，赶紧吃了。”
白扶疏接住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热，心头一震：“你……”
“别多想。”南汐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红，“当年你娘救过我娘，我只是还人情。”她说着，走到床边掀开床板，露出下面的暗格，“这里有我提前备好的伤药和干净衣物，今晚好好歇着，明早天不亮就走。”
“去哪？”
“我在城郊有个小院，暂时没人知道。”南汐声音压得极低，“萧策那边我已经应付过去了，这几天不会有人来查，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她嘴上说得硬气，动作却很细致，帮着倒了热水，又检查了客栈的窗户插销，确认万无一失才松了口气。
白扶疏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在小院里吃南汐做的点心，南汐总是嘴硬说“我只是做给我自己吃的”，却把盘子推向她那边。
“为什么要帮我？”白扶疏轻声问，“你不该这么做，萧策那边…”
南汐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时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硬的样子：“废话真多。要么乖乖跟我走，要么留在这等着被萧策的人拖去领赏，选一个。”
白扶疏看着她眼底深藏的关切，忽然笑了，拿起弦清剑系在腰间：“走。”
天未亮时，南汐带着白扶疏从客栈后巷离开，两人都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混在早起的商贩中，不引人注目。南汐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她跟得上，像极了当年在草原上护着她避开狼群的模样。
城郊的小院藏在一片竹林后，篱笆墙围着几间瓦房，院里还种着几株腊梅，竟是个清净雅致的地方。
“进去吧，这里安全。”南汐推开院门，语气依旧不善，“我每隔三天来送一次药，别乱跑，要是被人发现……”
“我知道。”白扶疏看着她，认真道，“谢了。”
南汐耳根更红了，丢下一句“啰嗦”，转身快步走进竹林，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白扶疏站在院门口，看着紧闭的柴门，掌心的瓷瓶还带着余温。她知道，南汐肯冒险救她，绝不止是为了当年的人情。
或许在这乱世之中，总有一些情谊，能穿透仇恨与立场，在暗处悄然生长。
而此刻的摄政王府，萧策正因找不到白扶疏而大发雷霆，摔碎的瓷器堆满了地面。他盯着地图上城南的位置，眼神阴鸷：“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他最信任的手下，早已为他要找的人，撑起了一片暂时的安宁。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