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燃得正旺,映得两人脸上泛着暖光。玄砚秋昏迷了大半日,直到暮色四合时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雾微竹正低头往火堆里添柴,侧脸被火光勾勒得柔和,发间还沾着几片未抖落的雪花。
“雾姑娘……”他声音沙哑,带着刚醒的迷茫。
雾微竹立刻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递过一块烤热的肉干,“先垫垫。”
玄砚秋接过肉干,却没吃,只是盯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你的手……”
“没事。”雾微竹缩回手,往火堆边凑了凑,“火快灭了,我再去捡些柴。”
她刚起身,就被玄砚秋拉住了手腕。少年的力气不大,却带着一股执拗:“别去了,外面天太黑,有野兽。我不饿,你也歇会儿。”
雾微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头微暖,顺从地坐了回去。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柴火噼啪作响,偶尔有寒风穿过崖底,卷起几片雪花。
“对不起啊。”玄砚秋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害你跟着我受冻,还差点……”
“说这些干什么。”雾微竹打断他,拿起那包回魂草,指尖轻轻拂过叶片,“药拿到了,比什么都强。”
玄砚秋看着她手里的布包,忽然想起昏迷前没说完的话,脸颊又开始发烫。他张了张嘴,想问“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等回去了,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你爱吃的杏仁酥,还有冰糖葫芦,京城最有名那家的……”
雾微竹被他逗笑了,眼角的冰霜仿佛都融化了些:“你就知道吃。”
“因为看你笑了啊。”玄砚秋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直白,连忙低下头,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
雾微竹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别过脸,假装整理披风,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次日清晨,玄砚秋的腿好了些,能拄着剑慢慢走了。雾微竹想扶他,他却逞强:“我能行!你拿着药,别磕着碰着。”
两人一路向南,速度慢了许多,却也多了些闲情。玄砚秋会指着天边的流云说像兔子,会摘下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递到她面前,会在她爬坡时悄悄走在下方,随时准备护着她。
走到一处隘口时,忽然听到前方有马蹄声。玄砚秋立刻将雾微竹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去——竟是一队夜枭的人马,看装束,像是要往南去传递消息。
“躲起来!”玄砚秋低声道,拉着她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夜枭的人并未察觉,正低声交谈着路过:“……萧将军说了,让我们把‘蛮族皇室遗孤’的消息散出去,最好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特别是……”
后面的话越来越远,听不真切了。
玄砚秋脸色骤变:“他们要对疏姐姐不利!”
雾微竹也沉下脸:“萧策想借舆论逼死扶疏,甚至可能牵连雾家。我们得快点回去!”
两人不再耽搁,加快了脚步。玄砚秋的腿伤本就没好,走得急了,伤口裂开,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裤腿。雾微竹发现时,他已经疼得额头冒汗,却还强撑着说没事。
“坐下!”雾微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扶他靠在树上,重新拆开绷带处理伤口,“再这么硬撑,腿都要废了!”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玄砚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点疼不算什么。
一路风雪,一路扶持。等两人终于踏上回京的路时,玄砚秋的腿好了大半,而雾微竹腰间的回魂草,被她用锦缎仔细包好,贴身藏着。
她知道,京城等待他们的,是更凶险的风雨。萧策的阴谋,皇上的猜忌,白家的冤屈,玄珩的困境……还有她和身边这个少年刚刚萌芽的情愫。
但这一次,雾微竹不再是一个人。她摸了摸怀里的回魂草,又看了看身旁叽叽喳喳说着回京后要做什么的玄砚秋。
京城的城门已在眼前,雾微竹深吸一口气,与玄砚秋并肩走了进去。
刚进城门,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开,露出白扶疏略带憔悴却依旧清亮的眼眸。
“微竹,砚秋!”白扶疏快步迎上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玄砚秋的腿上时蹙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雾微竹上前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萧策要散谣说你是蛮族遗孤,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应对。”
白扶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看向玄砚秋:“先上车,回府再说。”
马车里,白扶疏早已备好了热茶和伤药。雾微竹刚把回魂草递给她,就见玄砚秋抢过药瓶,献宝似的凑过去:“疏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冻得硬邦邦的糖葫芦,“路上冻着的,还新鲜呢。”
白扶疏失笑,刚要接过,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车夫掀帘禀报:“小姐,街上好多人在传……说您是蛮族皇室的后人。”
白扶疏捏紧了回魂草,指尖泛白:“来得真快。”
雾微竹立刻道:“我爹在大理寺有旧部,能压下部分流言。”
玄砚秋也急道:“我去找父皇!他最疼我了,肯定信我!”
白扶疏却摇了摇头,看向窗外那些交头接耳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用。”她转向两人,“微竹,劳烦你父亲查夜枭那队人的底细;砚秋,你去盯着萧策的动静。我们得找到他散布谣言的证据。”
“那你呢?”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白扶疏指尖轻抚过回魂草的叶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去见个人——当年蛮族覆灭时,有位老嬷嬷逃到了京城,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马车缓缓驶向雾府,这场风雨,他们要一起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