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没过了脚踝，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力。玄砚秋见雾微竹的呼吸渐渐急促，索性解下自己的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披上，别冻着了。”
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松木香，雾微竹愣了愣，想摘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按住手：“我火力壮，不怕冷。你要是冻病了，该怎么找药啊？”
少年的手掌温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触得她指尖微微发烫。雾微竹没再坚持，只是把披风紧了紧，低声道：“谢了。”
玄砚秋嘿嘿一笑，心里比喝了蜜还甜，话也更多了：“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哥总欺负我，抢我的点心，还把我刚驯服的小马驹借给别人骑……”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时候的事，从调皮捣蛋被父皇罚抄书，到第一次跟着玄珩上战场时的紧张，那些鲜活的细节，让雾微竹对这对兄弟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原来冷峻的摄政王，也曾是护着弟弟的兄长；原来莽撞的八皇子，心里也装着对兄长的愧疚。
“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歇歇脚吧。”玄砚秋指着不远处的山壁，那里果然有个黑黢黢的洞口。
两人钻进山洞，玄砚秋熟练地捡来枯枝生火，火苗“噼啪”跳动起来，驱散了寒意。他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和肉干，递给雾微竹：“先垫垫肚子，我去洞口守着，你睡会儿。”
雾微竹确实累了，点点头靠在石壁上，却没立刻闭上眼。她看着玄砚秋的背影，他正警惕地望着洞外的风雪，肩上落了层薄雪也没察觉。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少年，明明还带着稚气，却总想着护着别人。
她忽然想起白扶疏曾说过的话：“砚秋是个好孩子，就是太直了，容易被人骗。”
或许，正是这份直，才最难得。
夜里，雾微竹被冻醒，发现身上多了件玄色的外袍，而玄砚秋正蜷缩在火堆旁，冻得瑟瑟发抖。她心里一动，轻轻把外袍盖回他身上，自己则往火堆边挪了挪，用体温焐热了冰冷的指尖。
第二日清晨，雪停了。两人刚走出山洞，就见断魂崖方向传来隆隆巨响，紧接着，一股雪雾从峰顶滚涌而下——是雪崩！
“不好！”玄砚秋脸色大变，拉着雾微竹就往侧面的陡坡跑，“快躲到那块巨石后面！”
雪块如奔雷般砸下来，两人死死扒着岩石，被飞溅的雪沫糊了满脸。等雪崩过去，周围已是一片白茫茫，断魂崖的路径被彻底堵死了。
“回魂草……”雾微竹望着被雪封死的峰顶，声音发颤。
玄砚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坚定：“别灰心，我们绕着崖底找找，说不定有别的路。”
两人沿着崖底摸索，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玄砚秋忽然指着一处岩壁：“你看，那里有绿色！”
雾微竹凑近一看，只见石缝里果然长着几株奇异的药草，叶片紫红，根茎缠绕着淡淡的光晕——正是回魂草！
可那石缝在三丈高的岩壁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潭，根本无法攀爬。
“我来试试。”玄砚秋束紧腰带，抽出长剑插进岩壁的缝隙里，“你在下面看着，要是我没抓稳……”
“别胡说！”雾微竹打断他，从怀里掏出几枚特制的铁爪，“用这个，上面有倒钩，能抓得牢些。”
玄砚秋接过铁爪，冲她咧嘴一笑：“等着我！”
他如灵猴般向上攀爬，长剑与铁爪交替借力，好几次脚下打滑，都惊得雾微竹屏住呼吸。终于，他够到了石缝，小心翼翼地将回魂草连根拔起，用布包好揣进怀里。
“抓住了！”他兴奋地喊了一声，转身往下跳。
就在这时，岩壁突然松动，一块巨石滚落下来，正朝着玄砚秋砸去！
“小心！”雾微竹失声尖叫。
玄砚秋反应极快，猛地侧身避开，却还是被碎石擦中了小腿，身体失去平衡坠向冰潭。
“噗通”一声，他落入刺骨的潭水中，挣扎着想往岸边游，却发现小腿剧痛难忍，根本使不上力。
雾微竹想也没想，纵身跳进冰潭，奋力游到他身边，架着他往岸边拖。潭水冰冷刺骨，冻得她牙关打颤，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手。
好不容易将玄砚秋拖上岸，两人都冻成了落汤鸡。玄砚秋的小腿伤口渗着血，脸色惨白：“回魂草……没丢……”他颤抖着掏出布包，里面的回魂草完好无损。
雾微竹又气又急，一边用匕首割开他的裤腿包扎伤口，一边红着眼眶骂他：“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着药！你是不是傻！”
“为了你……为了疏姐姐，不傻。”玄砚秋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声音虚弱却认真，“雾姑娘，我……”
话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雾微竹心一紧，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脱力加受寒。她咬着牙把他扶到背风处，生火取暖，又把仅剩的干粮掰碎了喂给他。
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雾微竹轻轻叹了口气。
北境的风还在吹，但这一次，雾微竹觉得没那么冷了。她望着怀中的回魂草，又看了看昏迷的玄砚秋，眼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坚定——无论前路多难，她都要带着他，带着药，活着回去。
因为那里，有等她的人，也有……她开始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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