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挟着沙砾与血腥气,刮在人脸上生疼。白扶疏一身劲装,弦清剑在手中舞得如银龙翻涌,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格开敌军的长刀,护着身后几名被冲散的崇熙士兵。
“往左侧退!那里有掩护!”她扬声喊道,声音清亮穿透厮杀声。
话音刚落,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掠过,渊止剑带起凛冽的寒光,瞬间斩落两名蛮族士兵的头颅。玄珩落地时恰好站在她身侧,目光与她一碰,无需多言,已形成无形的默契。
他主攻,她辅守,渊止剑的沉猛与弦清剑的灵动交织,竟在乱军之中撕开一道缺口。那些原本慌乱的崇熙士兵见状,士气大振,纷纷跟上两人的步伐,向着敌军薄弱处突围。
这已是他们抵达北境的第三日。萧策的大军迟迟未到前线,只留少量兵力与蛮族周旋,仿佛在坐观其变。而白扶疏与玄珩,却在一次次并肩冲杀中,找回了那份被“不同路”三个字隔断的默契。
“左翼有弓箭手!”白扶疏眼尖,瞥见敌军阵中闪过的箭矢寒光,立刻提醒。
玄珩反手将她往身后一带,渊止剑横扫,格挡开数支冷箭,同时沉声道:“你去右翼,我引开他们!”
白扶疏点头,足尖一点掠向右侧,弦清剑卷起漫天剑花,逼退试图包抄的敌军。她余光瞥见玄珩孤身冲向箭阵,渊止剑如入无人之境,心中一紧,却知此刻唯有信任。
就在防线即将稳固之际,蛮族阵营里突然冲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盯着白扶疏的背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是她!是蛮族皇室后裔!那块玉佩,是长公主的信物!”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
崇熙士兵瞬间炸开了锅。蛮族——那个曾挥师南下、差点覆灭崇熙的部族,是他们刻在骨血里的仇敌。而白扶疏,这个刚才还与他们并肩抗敌的女子,竟是蛮族皇室后裔?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
崇熙士兵们的动作瞬间僵住,看向白扶疏的目光从最初的同袍之谊,骤变为刻骨的仇恨。当年蛮族侵略,多少家庭家破人亡,这份恨意早已刻进骨髓。
“杀了她!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立刻激起千层浪。
数柄长刀调转方向,朝着白扶疏猛劈过来。她猝不及防,只能挥剑格挡,却没留意身后射来的冷箭——那是自己人射出的箭!
“噗嗤——”
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白扶疏只觉左肩一阵剧痛,力道之大让她踉跄后退,弦清剑险些脱手。
“扶疏!”玄珩目眦欲裂,转身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想也没想,渊止剑回护,硬生生挡下刺向白扶疏后心的三柄长刀,剑刃相撞的震力让他手臂发麻。
“你们疯了!她是在帮我们!”玄珩怒吼,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戾。
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士兵哪里听得进去,只当他是被蛮族妖女迷惑,攻势愈发猛烈。玄珩将白扶疏紧紧护在身后,渊止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杀意,转眼间已斩杀数人,杀出一片血色空地。
“抓紧我!”他低喝一声,不等白扶疏反应,已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白扶疏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左肩的伤口因动作牵扯,疼得她眼前发黑。她看着玄珩的侧脸,他下颌线条紧绷,额角渗着冷汗,却依旧稳稳地抱着她,在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箭矢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长刀险些劈中他的背脊,他却半步未停,直到冲出战场,钻进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才将她放下。
“你怎么样?”玄珩立刻检查她的伤口,箭头深深嵌在肩骨上,血正汩汩往外冒。
白扶疏咬着唇,脸色惨白如纸,却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说没事?”玄珩打断她,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撕下自己的衣襟,小心翼翼地为她按压止血,动作却因急切而有些不稳。
“他们都知道了……”白扶疏看着他沾染血污的侧脸,声音低哑,“我是蛮族皇室,是你们崇熙的仇敌……你现在把我交出去,还能……”
“闭嘴。”玄珩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愤怒,更多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从不介意你的身份。”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擦去她鬓角的血痕,一字一句道:
“在我眼里,你从来都只是白扶疏。”
白扶疏愣住了,眼眶瞬间被温热的液体填满。原来无论她是中原闺秀,还是蛮族后裔,他信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她这个人。
山神庙外传来隐约的追兵声,玄珩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我带你走,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白扶疏点点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气息,心中那点因身份暴露而起的惶恐,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她不知道萧策在幕后筹谋着什么,也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刀光剑影。但此刻,被他这样护在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忽然觉得,哪怕与整个天下为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而战场另一侧的隐蔽营帐里,萧策正透过望远镜,看着战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身份暴露了么……”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心腹道,“按原计划,让蛮族再‘疯狂’些。我倒要看看,玄珩能护她到几时。”
心腹领命退下,营帐内只剩下萧策一人。他指尖摩挲着那半块“蛮”字佩,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厮杀,而是要让玄珩和白扶疏,彻底站在崇熙王朝的对立面,再也没有回头路。
风穿过山神庙的破窗,带着北境的寒意。玄珩抱着白扶疏,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们要面对的,将是比战场更凶险的风暴。
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只要他信她,她便愿意与整个世界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