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的气氛凝重如冰。玄砚秋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半张信笺，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激动与痛心：“父皇！儿臣虽不愿相信，可证据确凿！兄长他……他为了铲除异己，竟勾结蛮族，意图割地！”
皇上接过信笺，目光在那模糊的印章上停留片刻，又看向阶下低头不语的玄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玄珩，”皇上的声音带着威严，“砚秋所言，你可有辩驳？”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落在玄珩身上。他一身玄色朝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淡淡道：“儿臣无话可说。”
“你！”玄砚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兄长，你怎么能……”
“无话可说？”皇上加重了语气，“看来是默认了。玄珩，你身为摄政王，却行此通敌叛国之事，可知罪？”
玄珩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他没有解释信笺的伪造，没有提及印章的破绽，甚至没有看玄砚秋一眼。这副“认罪”的姿态，像一把重锤，砸碎了玄砚秋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原来，那些线索都是真的。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顺水推舟道：“念你往日有功，朕也不多加追究。即日起，解除你摄政王之职，交出京畿卫兵权，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府！”
“谢父皇。”玄珩叩首，声音平静无波。
旨意一下，满朝哗然。谁都看得出这是皇上借机削权，可玄珩竟毫无反抗地接了。玄砚秋站在原地，看着兄长被侍卫“请”出大殿的背影，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慌乱——事情似乎……太顺利了。
回到摄政王府，玄珩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书房。白扶疏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对着窗外发呆的背影，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孤寂。
“怎么不解释？”她走到他身后，声音发颤平静。
“解释有用么？”玄珩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皇上要的不是真相，是一个削权的理由。我若辩驳，只会让他找到更重的罪名，甚至牵连你和砚秋。”
白扶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总是这样，把所有风雨都自己扛着，连一句辩解都吝啬说出口。
“砚秋他…”
“他只是被人利用了。”玄珩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少年人一腔热血，最容易被‘真相’蒙蔽。等他想通了，会明白的。”
可玄砚秋并未想通。接下来的几日，他在宫中听到的全是“摄政王罪有应得”的议论，看到的是父皇对自己愈发“信任”的态度，心中对玄珩的失望越来越深，甚至开始主动接手查案，誓要“查清兄长勾结蛮族的全部罪证”。
玄砚秋像疯了一样查，却屡屡碰壁——那些“证据”的源头，要么凭空消失，要么指向早已去世的人。他越是追查，越觉得不对劲，心头的疑虑像野草般疯长。
这日傍晚，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玄岳轩，白扶疏等候多时。
“疏姐姐。”他声音沙哑，眼底满是迷茫，“我是不是……做错了？”
白扶疏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砚秋，你太急着查真相，却忘了看看是谁在给你‘真相’。”
“你的意思是……”玄砚秋猛地抬头。
“利用你，铲除我们。”白扶疏没有明说是谁，只是道，“那些证据太刻意，太精准，像有人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来拿。你想想，若真是你哥做的，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玄砚秋愣住了。他想起那些“遗落”的腰牌，想起那个“醉汉商人”，想起自己每次查到关键处，总会“恰好”出现新线索……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像一张清晰的网。
“是谁？”他急切地问。
白扶疏摇了摇头：“你只要记住，在京城，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听到的也可能是假的。若真想查案，先学会分辨人心。”
“你很聪明，只是没有经历过”，白扶疏起身推开门离开：“你哥相信你会明白的，他也不会怪你。”
玄砚秋沉默了，眼中的迷茫渐渐被清明取代。他看着白扶疏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晚上微风渐凉，萧府中，萧策正看着白扶疏，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听说你去见了八皇子？怎么，想帮玄珩翻案？”
白扶疏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无波：“堂哥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萧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我是想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玄珩的权势大不如以前，你再跟着他，只会引火烧身。我们才是亲人，流着同样的血，只有我能护你。”
“亲人？”白扶疏轻轻笑了，“用阴谋诡计陷害同族，用谎言利用无辜，这就是你所谓的‘亲人’？”
萧策的脸色沉了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蛮族复兴！你以为玄珩真的信你？他若知道你是蛮族后裔，只会第一个杀了你！”
“嗯。”白扶疏站起身，“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别急着走。”萧策忽然道，“岁华枯不好受吧。”
白扶疏一愣，看着他。
萧策笑了：“我果然猜对了，岁华枯呢，无色无味，入口无丝毫异感。毒素会缓慢淤积于脏腑经络，以年为周期蚕食生机，无任何解药，一旦沾染便只能静待毒发，初期，仅是偶尔倦怠、夜梦繁多，饮浓茶后略有舒缓。 中期则气血渐亏，偶有微量出血，脉象平缓却暗含虚浮。”萧策一边说一边看着白扶疏：“后期脏腑变逐步衰竭，精神日渐萎靡，毒素侵蚀骨髓，食欲锐减至难以进食，身形日渐消瘦，最终在平静中气绝…对吗，堂妹。”
白扶疏的脚步顿住，指尖微微发凉。
“看来你自己也察觉到了。”萧策笑得更冷，“那毒无色无味，只会慢慢侵蚀你的五脏六腑，如今……到了中期了吧？”
白扶疏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却很快平复下来：“我的身体，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不劳堂哥费心。”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萧府，没有回头。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皇上的毒，萧策的挑衅，玄珩的困境，砚秋的误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而萧策站在窗前，看着白扶疏决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用更狠的手段。
这场棋局，他输不起，也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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