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玄砚秋走出摄政王府,腰间的玉佩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映着天边初晴的霞光。他没直接回宫,反而绕去了大理寺——方才听白扶疏说“小心”,他偏生出几分执拗,想再去看看那些被锁起来的账册。
刚走到大理寺后墙的僻静处,忽觉头顶有风声掠过。他猛地抬头,只见一片枯叶悠悠飘落,而墙头上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个用油纸包好的物件,被石子压在青砖缝里。
“谁?”玄砚秋低喝一声,提气跃上墙头,四周却空无一人,只有巷尾的老槐树在风中轻摇。
他皱着眉捡起油纸包,拆开一看,里面是半张残破的信笺,字迹像是玄珩的笔锋,内容却触目惊心——“夜枭交易,需借北境铁骑为援,待事成,割幽州三城予蛮族……”
信笺末尾没有署名,却盖着一个模糊的摄政王府印章印记。
玄砚秋的手猛地收紧,信纸被攥出褶皱。他虽不涉朝堂,却也知道“割地予蛮族”是何等重罪。兄长怎么会……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白扶疏藏起纸团的动作,想起兄长最近总是紧锁的眉头,想起那些关于“摄政王权势过重”的流言。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下意识想去找玄珩问个清楚,脚刚迈出半步,又猛地顿住——若这真是兄长所为,他去质问,岂不是打草惊蛇?若不是……那是谁在栽赃陷害?
少年人的心被“真相”二字点燃,忘了白扶疏的叮嘱,也忘了暗处可能存在的陷阱。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好藏进袖中,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我要自己查清楚。”
接下来的几日,玄砚秋像着了魔。他借着抄卷宗的名义,在大理寺的库房里翻找与“幽州”“蛮族”相关的旧案,甚至偷偷溜出皇城,去北境商人聚集的客栈打探消息。
而萧策派去的人,则像影子般缀在他身后,时不时“遗落”些线索——比如一块刻着摄政王府徽记的腰牌,比如几句故意让他听见的“北境密语”,再比如一份标注着“摄政王亲信与蛮族使者会面”的假日程。
每一条线索都指向玄珩,却又留着若有似无的破绽,像精心编织的网,既让玄砚秋看到“真相”的轮廓,又勾着他往下追查。
这日傍晚,玄砚秋又在城南的茶馆“偶遇”了一个“北境商人”。那人喝得酩酊大醉,拍着桌子喊:“摄政王心够狠的!为了扳倒柳承宗,连蛮族都敢勾结……”
玄砚秋按捺住心头的惊涛骇浪,上前搭话,那商人却忽然酒醒般闭口不言,只留下一句“八皇子莫要多问,免得惹祸上身”,便匆匆离去。
这欲言又止的态度,反而坐实了玄砚秋心中的猜测。他攥紧袖中的信笺,指尖冰凉——原来疏姐姐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让他别说出去;原来兄长那些忙碌的公务,都是在谋划这些……
少年人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与愤怒。他转身奔向皇宫,他要去找父皇,他要让兄长迷途知返,他要亲自揭开这一切。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白扶疏正对着那张账册草图出神。玄珩走进来,见她眉间紧蹙,便问:“在想什么?”
“在想砚秋。”白扶疏抬头,语气带着担忧,“他太单纯了,怕是会被人利用。”
玄珩拿起草图,目光落在那些蛮族地名上,眸色深沉:“我已让人跟着他,不会让他出事。”他顿了顿,看向白扶疏,“你似乎有心事?”
白扶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玄砚秋给自己楮笺的事——她怕玄珩担心,更怕这其中牵扯出自己与蛮族的关联。她只是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萧策最近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安。”
玄珩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放心,他越是安静,越说明在憋大招。我们只需守好阵脚,等着他露出马脚便是。”
他怀疑过她的话,却从未怀疑过她的人。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他早已将她视为可以并肩的同伴,信任早已在一次次的共患难中,刻入骨髓。
白扶疏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一阵涟漪。她不知道,自己的隐瞒,会让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变得更加猛烈。
而皇宫的方向,玄砚秋正捧着那半张信笺,快步走向御书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不知这一步步踏出的,是通往真相的路,还是坠入深渊的陷阱。
萧策站在府中的高楼上,望着皇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棋子已动,接下来,就该看这盘棋,如何搅得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