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堡城的第三天，黄沙漫无边际，日头毒辣，晒得沙地滚烫。
“我说，裴绍元，”祝遇春扯了扯遮脸的布巾，声音有些沙哑，“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歇歇脚？这鬼天气，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裴绍元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一片略显低洼的沙谷，那里零星长着几丛顽强的荆棘。
他言简意赅：“再走三里，有背风处可歇。”说完，他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祝遇春立刻捕捉到他这变化，也敛去了抱怨的神色，压低声音：“有情况？”
“嗯。”裴绍元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前面沙谷，有人埋伏，心念杂乱，带煞气。”
他话音未落，前方沙丘后便猛地蹿出七八个手持弯刀、面色凶狠的汉子，迅速散开，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眼神贪婪地扫过他们身后的行囊和骆驼。
“站住！”刀疤脸吼声如雷，“识相的，把值钱的东西和牲口留下，爷们儿心情好，或许能饶你们一命！”
祝遇春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真是流年不利，喝凉水都塞牙，这才清净几天……”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边人影一晃。
裴绍元竟已消失在原地，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那刀疤脸匪首面前。
刀疤脸显然没料到对方速度如此之快，瞳孔骤缩，刚想挥刀，胸口便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
“砰！”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倒飞出去，砸在沙地里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间，其他山匪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同伴就倒了。
“大哥！”
“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剩下的人又惊又怒，嚎叫着挥刀扑上。
裴绍元身影再动，他在数把劈来的弯刀间穿梭，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或掌切颈侧，或指戳关节，或脚踢膝弯。
没有华丽的招式，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人体最脆弱、最能瞬间瓦解战斗力的地方。
“呃！”
“啊！”
咔嚓！
扑通！扑通！
伴随着几声短促的闷哼、痛呼以及关节脱臼的脆响，剩下的山匪眨眼间就倒了一地，不是昏迷过去，就是抱着胳膊或腿在地上痛苦呻吟，彻底失去了威胁。
从山匪出现到全部倒地，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沙地上只剩下风声和伤者的呻吟。
裴绍元站在原地，气息平稳，甚至连衣角都没怎么乱，他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祝遇春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踢了踢脚边一个昏死过去的山匪，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惊叹：“裴大高手，你这……也太利索了吧？人家狠话才说了一半，你就全给撂倒了？好歹让人家把台词念完啊。”
裴绍元转头看她，目光平静：“威胁已明，清除即可，言语纠缠，徒耗时间，易生变数。”
他的回答干脆直接，逻辑清晰得让人无从反驳。
祝遇春被噎了一下，撇撇嘴：“行行行，你说得对，效率至上。”
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离她最近的一个抱着脱臼胳膊哼哼的山匪，抬头问，“这些人怎么处理？丢在这里？”
“嗯。”裴绍元应道，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荒漠自会处置，走吧。”
他说完，便迈步继续前行。
祝遇春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这些在酷暑沙漠中失去行动能力的山匪，心里清楚，等待这些人的结局是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同情这些打家劫舍之徒，只是对裴绍元这种近乎绝对的、剔除了一切不必要情绪的“高效”再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她快走几步跟上他，忍不住又开口：“喂，我说，你动手的时候……就没什么感觉？比如，厌恶？或者……嗯，哪怕是点行侠仗义的痛快？”
裴绍元脚步不停，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不解：“感觉？为何要有感觉？他们选择劫道，是威胁。清除威胁，是必要之举。过程简洁有效，结果符合预期。如此而已。”
祝遇春：“……”
得，又是对牛弹琴，跟这块木头讨论“感觉”，简直是自讨没趣。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祝遇春看着裴绍元挺拔而沉默的背影，之前那种奇特的“宁静”感再次笼罩了她。
这种宁静，源于他行为模式极致的纯粹和可预测性，没有多余的情绪消耗，没有犹豫不决。
待在他身边，似乎连这枯燥险恶的旅途，都变得简单、确定了起来。
傍晚，他们终于找到了裴绍元所说的那个背风处，几块巨大的风蚀岩形成的天然屏障。
两人卸下行李，生起一小堆篝火，准备休息。
祝遇春一边烤着干粮，一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又想起白天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绍元正拿着水囊喝水，闻声看向她，投来询问的眼神。
“没什么，”祝遇春笑着摆摆手，“就是觉得，跟你一起走，虽然有时候挺闷的，但……至少不用担心这些阿猫阿狗跳出来找麻烦。你解决麻烦的速度，真是……快得让人安心。”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的调侃，也有一丝依赖。
裴绍元沉默地看了她片刻，似乎在理解她话中的含义，然后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篝火映照下，侧脸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夜色渐深，沙漠的气温降得很快。
祝遇春裹紧衣服，靠在岩石上，听着篝火噼啪作响，看着对面闭目养神、气息沉静的裴绍元，心里那种“虽然这人怪怪的，但跟他搭档好像还不错”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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