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休憩

从赵府出来，穿过两条街，喧嚣的市集声浪便扑面而来。

锦城的早市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杂在一起。

祝遇春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刚从镜妖那空虚又扭曲的幻境里挣脱出来，神识本就消耗过度，还没缓过劲，又被这实实在在、密密麻麻的凡尘心念兜头罩住。

她脸色更白了几分，脚步虚浮，几乎要踩空，下意识地，她伸手拽住了前面裴绍元的衣袖一角，借力稳住身形，同时努力将自己缩进他周身那片唯一的“静土”里。

裴绍元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他侧头看了看祝遇春拽着他衣袖的手，又抬眼看了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没说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祝遇春喘了口气，勉强扯出个笑：“没事……就是有点吵，歇一下就好。”声音都带着点虚弱的颤音。

裴绍元沉默地转回头，视线扫过喧闹的市集。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热气腾腾的食摊，最终定格在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前，那摊主是个手脚麻利的中年汉子，面团在案板上摔打得啪啪响，炉子里炭火正旺，刚出炉的烧饼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的麦香。

裴绍元迈步朝那摊子走去，祝遇春还拽着他衣袖，只好跟着挪步。

走到摊前，裴绍元从怀里摸出几文铜钱，递给摊主，言简意赅：“一个饼。”

摊主哎了一声，利落地用油纸包好一个热腾腾的烧饼递过来。

裴绍元接过，转身，直接将饼塞到了祝遇春空着的那只手里。

“补充体力。”他说道，语气依旧平淡，然后，他轻轻抽回了被祝遇春拽着的衣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步伐却比刚才明显放缓了许多，似乎是在迁就她此刻的状态。

祝遇春愣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个烧饼，她看着裴绍元已经走出几步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饼，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家伙……是特意给她买的？

她想起在青泉镇外，他也递过饼子，但那次是她跟在后面，他更像是顺手，而这次，是他主动停下，主动购买，主动塞到她手里，还说了句……算是解释的话？

“补充体力……”祝遇春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有点想笑。

这理由，果然很裴绍元。

在他那套逻辑里，神识消耗过大等于体力透支，体力透支就需要补充能量，买食物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一切行为都有其功能性的目的，清晰，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但不知为什么，握着这个热乎乎的饼，看着前面那个刻意放慢了脚步的背影，祝遇春心里那点因为过度消耗和嘈杂环境带来的烦躁与委屈，竟悄悄消散了大半。

她低头咬了一口烧饼，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麦香浓郁，确实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快走几步，重新跟上了裴绍元的节奏，一边小口吃着饼，一边忍不住抬眼打量他。

他依旧目不斜视，脸上没什么表情。

祝遇春吃完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连带着周遭的喧嚣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喂，”她凑近了些，语气轻松了不少，“接下来去哪？”

裴绍元目视前方，淡淡道：“出城。”

“好嘞！”祝遇春应得干脆。

有饼吃，有清净享，还有妖可捉，这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