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引着二人,避开正院,沿着回廊七拐八绕,从一处偏僻的角门悄无声息地进了赵府。
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往来仆役个个低眉顺眼,脚步匆匆,不敢多言,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只有远处隐约传来赵老爷暴躁的呵斥声。
管家将二人暂时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客室,嘱咐他们稍候,自己则硬着头皮去禀报老爷。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客室里只剩下裴祝二人。
祝遇春立刻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又往裴绍元身边靠了靠,贪婪地呼吸着他周身那片“寂静”的空气,虽然赵府内部的杂念比街上弱了些,但那种弥漫在建筑里的恐惧、焦虑和贪婪交织的气息,依然让她很不舒服。
“这地方……味道真怪。”她小声嘀咕,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又想要那宝贝,又怕得不行。”
裴绍元没理会她的抱怨,他站在窗边,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庭院布局,鼻翼微微翕动,他闭上眼,指尖在身前虚划,带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气流波动。
祝遇春好奇地看着他,没敢打扰。
她知道,这是捉妖师特有的探察手段,与她的“听心”全然不同。
片刻后,裴绍元睁开眼,目光投向府邸深处一个方向,那里树木更为葱郁,建筑也更显古旧。
“妖气源头,在那边。”他语气肯定,“祠堂方向,气息阴晦,带着陈腐香火和……金属的锐利感。”
“祠堂?”祝遇春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同时悄悄将感知延伸过去。果然,越靠近祠堂方向,仆役们的心念中关于“怪异”、“害怕”的念头就越清晰,也越混乱。
她努力过滤着那些“老爷不让靠近”、“晚上有怪声”、“那面镜子邪门”的碎片信息,试图拼凑出更具体的画面。
“是一面镜子,对不对?”祝遇春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确定,“一面古铜镜。”
裴绍元转头看她,眼神里有一丝询问。
“我刚才听到的,”祝遇春解释道,手指轻轻点着太阳穴,“好几个仆役心里都在怕那面镜子,说是老家主,就是现在这位赵老爷的父亲,留下的传家宝,一直收在库房角落里落灰,就半个多月前,赵老爷不知怎么突然把它翻了出来,还说是什么了不得的古物,亲自捧着送去祠堂供奉了,从那以后,府里就开始不太平。”
她顿了顿,结合之前听到的关于“宝光”和“宝物增多”的传闻,继续分析:“赵老爷得的那面海外异宝镜,或许只是个幌子,或者……是个引子?真正的古怪,是那面被请进祠堂的家传古铜镜,香火供奉……怕是养出什么东西来了。”
裴绍元安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表示认可。
“祠堂,古镜,方向一致,妖气核心,八九不离十。”他言简意赅地总结。
通过他的术法感知和她的心念读取,两条线索交汇,都指向了祠堂里的那面古铜镜。
“看来这赵老爷,是引狼入室了。”祝遇春撇撇嘴,“把个不清不楚的老物件当祖宗供起来,不出事才怪。”她想起管家心念里那丝对“增多”珍宝的贪婪,又道:“而且,这‘狼’还挺会投其所好,知道赵家爱财,就变着法儿地‘变’出珍宝来迷惑人。”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管家去而复返,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额角还带着汗。
“二位仙师,”管家推门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老爷他……正在气头上,听说有人为宝镜而来,大发雷霆,把我们都轰出来了,眼下实在不是禀报的时机,您二位看……”
祝遇春和裴绍元对视一眼。
赵老爷反应如此激烈,更印证了他们的猜测,那镜子定然有鬼,而且赵老爷很可能已经深陷其中,被迷惑了心智。
“无妨。”裴绍元开口,语气依旧平静,“我们已知根源在祠堂古镜,今夜子时,阴气最盛,妖物必现形,届时再来。”
管家一听“妖物”、“子时现形”,腿都软了,连忙道:“仙师既有把握,一切但凭吩咐!需要准备什么?我立刻去办!”
“不必声张。”裴绍元道,“入夜后,设法让祠堂附近人手撤离即可,其余,我们自会处置。”
管家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定不让人打扰二位仙师做法!”
管家匆匆离去安排,客室里又只剩下两人。
“子时?阴气最盛?”祝遇春看向裴绍元,眨了眨眼,“你说的跟真的一样,有把握吗?”
裴绍元瞥了她一眼:“妖气汇聚,夜间更显,子时动手,省事。”理由简单直接,纯粹从效率出发。
祝遇春:“……好吧。”她算是服了这块木头了,连挑个打架时间都这么务实。
不过,目标锁定,计划已定,接下来,就是等待夜幕降临,去看看那面被香火供奉着的古铜镜,究竟成了什么精怪。
祝遇春心里隐隐有些兴奋,这锦城的“热闹”,看来要比青泉镇那书妖曲折多了,而她身边这块“静音石”,似乎也越来越好用了。
至少,在对付这些妖魔鬼怪方面,两人搭档,效率确实不低。